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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至此,许樱哥抬起眼来看着康王轻声道:“父王既问儿媳,儿媳便斗胆直言。自儿媳入康王府以来,除却初始为赵、崔两家之事任性为难过父王,与三爷也有过不协,但其后却不曾有过行差踏错,每时每刻都是谨守本分,孝敬母妃,敬爱兄嫂,只求家和万事兴,能稍许替父王母妃分忧。”觑着康王面上并无不耐或不悦之色,便又道:“至于四弟妹一事,儿媳自己亦是无能之辈,不能多做评论,但儿媳时刻谨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眼看着康王的眉头皱了起来,便立即闭口不言。
“你好大的胆子!”康王十分不悦,许樱哥避重就轻,看似认真回答了他的问题,其实什么都没答,反倒告诉他:首先,她与张仪正这桩亲事不是许家刻意隐瞒算计来的,而是康王府几次三番强迫并算计得来的;其次,她自进门便恪守本分,从尽心尽力照料康王妃与朱后再到今日的勇敢,她都是有功劳的;最后,她很分得清主次,不管她这事儿是真是假,都是影响许家与康王府亲密合作关系的不稳定因素,不应当作为重点被追究,最起码在这时候不该被追究。
许樱哥不辩解,不露怯,安安静静,端端正正地对着康王行了一礼,低声道:“儿媳自进门始,不曾有意做过对不起家里的事情。”
灯光下,许樱哥细细的腰身和瓷白的肌肤都显示着这具身躯很脆弱,并禁不住刀剑相加。但她脸上的神色很平静,很清醒,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做什么。康王并不知道许樱哥那饱含隐情的身世背后还有多少复杂内容和牵扯,但他很明白,无风不起浪,既然冯家敢查敢闹,那必然是有所持仗。如若许樱哥当真只是一个父亲不详的私生女,她便不配做张仪正的正妻,寻常女子遇到这种事早就乱了分寸,她却懂得怎样迂回应对。
不论喜欢与不喜欢这份聪明与盘算,康王都很赞同许樱哥的观点,此时不是追究这事儿的时候。他很需要许衡,他有一个梦想,那就是不似父辈那般留下千古骂名,以仁孝礼义立于天下人之前,顺顺当当地走上那个座位,然后心安理得地老去,载于史册,流芳千古,所以他一直在忍,一直在等。
但今日,局势已然危急。
他不会因为老皇帝听了许衡的劝,不曾因梁王谋反一事而迁怒康王府并追究长媳李氏而感到侥幸并安心;他只从老皇帝的荒**疯狂,对安六的凶悍无忌与刘昭仪的突然死亡默许默认,对贺王看似无情打压实则始终留了一线的几件事与众兄弟眼中的凶光中看出一个事实——他再不当机立断,拼命一搏,便只能被撕成粉碎,再被无情地践踏进尘埃里,化作一缕悄无声息的风消散无踪。当着许樱哥的面稍许点一点,不过是为了增加自己手里的砝码,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便不用再浪费时间在这上头。
康王有些疲累地朝许樱哥摆了摆手,道:“下去吧,好生关照你大嫂,关照好府里,尽量不要出乱子。”顿了顿,又道:“该出手的时候就出手,我不怪你。”
这算是重托了,世子妃目前不能视事管家,也不便视事管家;王氏虽为长嫂,某些方面却不够,所以许樱哥要拉虎皮扯大旗地站出来,该无情管制的要无情管制,该圆滑出面交往处理的要圆滑出面交往处理。算不算是打了一巴掌又给个甜枣?或许就是赤裸裸的一个意思,你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了,你最好自觉地鞠躬尽瘁,不要有私心,耍花样,这才是你的机会。但不论如何,这是目前所能争取到的最好的局面,彼此心知肚明,有所准备,却又达成了默契与平衡,各取所需,互惠互利。
许樱哥相信康王还没那么闲,在这个关键时刻不去做其他大事,反倒有空来敲打她,分明是借她的嘴向许衡传达某些重要的,但他又不好开口直接表达的信息。若无意外,稍后许衡来见康王之时,康王会留出一个空隙,让她在他之前短暂地父女相见,传递交流许多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