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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佯装不经意地侧目望了过去,便见汪仁正端着茶杯斜睨着自己,眼里似藏着霜雪,看得人一冷,直要发抖。她还真战栗了下,艰难移开视线,鬼使神差地明白了汪仁的意思,对宋氏笑着道:“不过,也可能是我记错了。”
宋氏闻言,松了一口气,笑嗔:“我还奇怪,自己的记性怎地差成了这般。”
“兴许是我记性差了……”莎曼苦笑。
她竟叫个才见面没一会的人,给唬着了。
这汪仁,跟宋氏先前说与她听的,分明是两个人!
她讪讪垂首又拣了两块云片糕吃了。
当着宋氏的面,不管是她还是汪仁,都不便再继续接上先前的话头,于是这事便就此掀过瞒住了宋氏。
几人又略说了一会话,便出了花厅。
宋氏同往常一样,留了汪仁用饭,惹得莎曼忍不住又多看了她一眼。
待到午间用完了饭,莎曼便悄悄拽了宋氏往厢房去。
汪仁正巧瞧见,心念一动便猜出莎曼要同宋氏说什么,不觉有些闷闷不乐。
他懒懒地坐在椅子上,晒着太阳打起了盹。
可初秋的天,夜里凉,白日还残留着炎夏尚未彻底带走的热,阳光照在身上,没一会竟是火烧一般的烫了起来。
汪仁畏冷又畏热,一会功夫便捱不住了,心烦意乱地坐直了身子,视线落到廊下站着说话的几人身上,随手指了其中一个,道:“来陪我消消食。”
“您不嫌热?”被点了名的燕淮探头往廊外看了看,碧空上一抹红,正烈烈似火。
汪仁睨他一眼,“你怕热?”
“怕……”
汪仁冷笑一声,站起身来,盯着他问:“练剑还是练拳?挑一样。”
燕淮欲哭无泪,扭头看看身后的谢姝宁,小声嘀咕:“他这又闹什么呢,才吃了饭,练什么剑。”
“练剑?”汪仁却耳尖得很,“那就练剑!”
谢姝宁伸出一指,点在燕淮后腰上,推了推,轻声道:“就陪着玩一会吧。”
燕淮无奈地叹口气,抬脚走下台矶。
汪仁一面吩咐人去拿剑,一面还要催:“下个台矶你磨磨蹭蹭的做什么。”
“您中午没吃饱?”燕淮忍不住了。
汪仁沉默,而后转身就走。
燕淮回头遥遥看一眼自家躲在阴凉处摇着纨扇的媳妇,到底拔脚跟了上去。
不多时,小六小七几个就将剑送了上来。
燕淮挑了一把掂了掂,勉强还算顺手,便没有要换的意思。汪仁倒是挑了又挑,看了又看,半天也没挑定。大太阳晒着,他倒真有闲心。可熟知他的众人,时至此时,哪里还能看不出他这是不高兴了。
小孩子脾性,气来得快,消得也快。
一群人便只哄着他,随他折腾,左右眼下也只倒霉了燕淮一个。
好容易等到汪仁挑定了剑,他忽然冲燕淮道:“这儿太晒了,换个凉快的地方。”
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燕淮没法子,只得又跟着他往外走去。仿佛只是一眨眼,人已从谢姝宁眼前消失不见。若换了他们未成亲之前,她这会铁定要飞快地跟上去瞧一瞧了,刀剑本无眼,又是这俩互看不顺眼的,没准什么时候俩人就会在对方身上捅两个血窟窿出来。可眼下,她倒不担心这事了。
她倚在栏杆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手里的扇子。
过得片刻,身后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她转过身,便见玉紫端着茶具过来了。
“你怎么瞧着又瘦了?”谢姝宁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蹙蹙眉忧心道。
玉紫却笑着摇了摇头:“前些日子偶感风寒病了几日,这才瞧着又瘦了。”
她在谢姝宁身边呆过好些年,除图兰外,谢姝宁最相信最看重的便是她。玉紫今年也有双十了,论理这个年岁的丫头,早该放出去配人了才是,但玉紫说过无意嫁人。谢姝宁每年都会问她一遍,只要她有了嫁人的意思,什么时候都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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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每一年,玉紫的口径都始终如一。
如今卓妈妈跟着谢姝宁去了东城,这府里留着的人里头,便属玉紫资历最长,她渐渐的也成了一把手。
谢姝宁很高兴,到底是她身边出来的人,而今能独当一面了,也是她的体面。
她接过了玉紫递过来的茶,笑着问道:“娘亲这些日子,睡得可好?”
从惠州回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娘夜里都睡不好,稍有一些声响便会惊醒,后来她的眼睛好了,这梦魇的毛病也跟着好了许多,但是夜里却总是浅眠,睡不香甜。
“吃了鹿大夫开的药,已好了许多。”玉紫一一作答。
谢姝宁便点点头,又说:“若瞧着好些了,便不必继续服药了。是药三分毒,吃得多了总没有好处。”
玉紫记下,忽道:“前些日子,翊少爷在书房里被太太训了一顿。”
“训了一顿?”谢姝宁吃了一惊,这事竟然瞒过了她,“为何?”
玉紫踟蹰着:“奴婢也并不十分清楚,似乎是太太有意送翊少爷回书院读书去,翊少爷却不肯答应。”
谢翊只比谢姝宁早出生半刻钟,如今也还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宋氏想要他回去好好念书,也是理所应当的。
可经过这么多事,现在谢姝宁又嫁了,再想要叫谢翊丢下宋氏一人在京里,自己跑去江南的书院念书,他当然是不愿意。
谢姝宁一听玉紫的话便想明白了里头的关窍,不由得暗叹一口气。
她明白娘亲的心思,也明白哥哥的心思。
俩人谁也没有错,可这事也是谁也没法说服谁。难怪他们都瞒着她,这事便是告诉了她又能怎样,总有一人是需要妥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