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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团西出玉门,食物起码要撑到跨越白龙堆,抵达楼兰国,才能得到补充。
但还不能将希望全寄托在对方身上,因为西域近匈奴,更有日逐王的僮仆校尉入驻,故西域诸国畏匈奴甚于汉,匈奴在西域入出入自家后院,更会勾结盗匪劫杀汉使!
所以使者的车后若不装足干粮,生死存亡,就得全看人脸色了。
任弘继续说道:“使者数十上百便如此窘迫,更勿论数千、上万的汉军西出,更加艰难。”
“下吏去效谷县时,听曾随贰师将军参加过大宛之战,最后留在敦煌的老卒说,太初元年(公元前104年)第一次伐宛,最难的不是作战,而是道路遥远,乏食,士卒不患战,而患饥!”
当时李广利奉汉武帝之命,带着六千骑及郡国数万恶少年西征,沿途的小国都很害怕,各自坚守城塞,不肯供给汉军食物。汉军攻下城来才能得到饮食,攻不下来来,几天内就得离开那里。
就这样一路损耗到了葱岭以西,大宛都城还没见着,汉军就已经丧失了战斗力,只跟上来几千人,饥饿不堪。李广利也怂,没有霍去病迷孤注一掷的勇略,就在大宛门口旅游一圈,空手回了。
第一次伐大宛,就这样悲催的失败了,李广利带着不足十分之三的军队灰溜溜回到敦煌,气得汉武帝勒令其不得东过玉门--那时候的玉门关还不在敦煌,而设在酒泉郡玉门县,也就是后来铁汉王进喜大显神威的地方。
而到了二次伐宛,汉军就吸取了教训。
作为参加了那场战争的老兵,傅介子最清楚不过了:经过一年准备,汉朝倾全国之力,发十八万戍卒开发河西走廊,修筑道路,玉门关也挪到了敦煌西边,列亭障至罗布泊。
接着,新征募的大军赶着十万头牛,三万多匹马,还有无数的驴、骆驼等物,驮着米粮,跟随李广利出征,一路埋釜造饭,吃完米粮吃牲畜。而西域诸邦见汉军强大,除了脑子没想清楚的轮台抵抗被灭国外,大多开城迎接,汉军顺利抵达大宛。
不过尴尬的是,一年后战争结束,回程时粮食又出问题了。西域诸国人少粮少,难以供应汉军,所以李广利不得不将军队分成几波,从西域南北道分开回国。但因为官吏贪污问题严重,还是饿死了不少人……
身为西征军中一什长,傅介子亲身经历了这些事,战死沙场是光荣的,憋屈的是活生生病饿死在黄沙间!
任弘道:“下吏听闻这些后,窃以为,这是因为当时汉军携带的干粮是糗糒(qiǔbèi),实在不足充饥。”
糗糒就是做熟后晒干的粟米,粟是中原的主粮,但吃过小米的人都知道,这玩意有一个巨大的缺点,便是不经吃。
体力消耗大的兵卒,一月所食之粟,动辄就是1石多,相当于后世的三十公斤。一天干掉一公斤米,实在有些夸张,但在副食品缺乏的古代,这只是寻常饭量。
近几十年来,随着关中、河西麦子面积增加,使团的干粮多了麦面,将麦子做熟后磨碎,类似后世藏族的糌粑(zānba),加水搅拌成糊状,或搓成团吃。
热量是比干饭团高不少,而且西域麦子比粟多,能随时购买制作,但味道实在一言难尽。
“所以下吏便参照西域胡饼的做法,与悬泉置众人试制了烤馕。”
任弘像一个推销员般,介绍起烤馕的利好来:
“此物不但易于制作、便于携带、存放十天半月也不会损坏。而且吃下去容易有饱腹之感,不容易饥饿,味道也比糗糒更佳……”
对馕,任弘是有信心的,西域省的人民花了两千年的时间,用嘴投票,证明了馕才是沙漠绿洲里最合适的主食。
“悬泉置今日献上此物,傅公日后再次出使西域时,或汉兵西出玉门时,少不了千里行军,便可以此作为军粮!可解乏粮大患!”
副使吴宗年已从最初的不以为然,到任弘说完后,面色肃穆,腾地站起身来,对傅介子道:“此物若真有如此利好,傅君……”
使团的处境,吴宗年再清楚不过,天马意外病死,主要任务失败,虽然在傅介子的独断下,他们在龟兹冒险斩了匈奴使,但能否将功补过犹未可知。
也是巧了,在悬泉置遇到了烤馕,简直是瞌睡来了枕头!
虽然吴宗年吃着这烤馕味道也一般,但的确比糗糒和一般的胡饼好,或许真的能作为军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