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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侧。</p>
肥胖男人从石头上站起来，两只脚陷在泥沙里，望着被黑暗与迷雾笼罩的远方，说道：“年轻人，你知道吗？十多年前，也是在这样一个沉闷得让人透不过气的晚上，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是他，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不！他给了我第一次生命！因为在这之前，我都不能算是个人。”</p>
“你说的那个人是指李良？”鸭舌帽回道。</p>
肥胖男人摇了摇头，喃喃道：“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只有幸见过他的额头上被纹了一个‘未’字。”</p>
“不过，这都不重要！哈哈，来吧！小伙子，动手吧！你看，我的腿不抖了，我已经准备好了。记得，我的头。”肥胖男人指了指自己的头颅，然后朝鸭舌帽张开双臂。</p>
鸭舌帽默不作声，只是重重地吸了一口气，猛然站起，提着榔头朝中年男人走去。</p>
“你的女儿终有一天会理解你的。”鸭舌帽距离男人半米处提起了榔头。</p>
“她会懂的，她一定会明白的…是的，她会懂的……”肥胖男人死死咬着嘴唇，眼睛紧闭着，满脸泪水。</p>
两只萤火虫停留在了肥胖男人的头上。</p>
鸭舌帽的榔头举在空中，一直没有落下。</p>
该死！关键时刻为什么自己的心动摇了？</p>
肥胖男人睁开被泪花充斥的眼睛，质疑说：“年轻人，为什么还不动手？”</p>
“我们都是同一类人，被这个世界折磨的同一类人……”鸭舌帽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p>
“动手啊！你在想什么？！还不赶快给我一击！别让我有时间后悔！”肥胖男人怒而愠声道。</p>
“该死！”鸭舌帽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下不了手，这段时间明明对杀人已经习以为常……难道仅仅是因为了解眼前男人的过去？</p>
又或者，他是过去这些年里主动给予自己温暖的几个人之一？</p>
肥胖男人看着那条高高举起却剧烈抖动的手臂，似乎明白了什么，随即笑了笑，他一步走上前，拍了拍后辈的肩膀，柔声道：“年轻人，我能体会到你的混乱与痛楚，可是，这条路是你自己选择的。既然你已经迈出了第一步，那么，你就必须走完它。即使你已经疲惫不堪，可你也一定要坚持，否则，那些人就白死了。你要明白，你早已不是你一个人，你的身后，正站着那些相信你的人、那些无辜的人、那些为了改变这个残酷世界而甘愿牺牲的人……”</p>
一幅幅悲壮而血腥的画面在年轻人的眼前闪过。</p>
鸭舌帽牙齿紧咬，他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攥着榔头的手剧烈发颤。</p>
这时，中年男人猛地抓住那只颤抖的手，整张脸几乎贴到鸭舌帽的脸上，他怒吼道：“你要为他们战斗！你要为我们战斗！你要为未来的美丽新世界战斗！”</p>
“战斗！”</p>
“战…斗…”</p>
“有机会请告诉我女儿，我爱……”</p>
突然间，话音未落，榔头挥下！</p>
萤火虫受惊飞散。</p>
那一刹，血花与泪花在鸭舌帽的头顶飞舞，回旋。</p>
那一晚，宽阔而死寂的河滩，中年人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冰冷的石头上，他的头颅早已被人割去，血水染红了一片浅滩。而不远处，年轻人满身是血，眼神空洞，他正提着一颗头颅，一步一步走向河流伸深处。</p>
“这是最后的最后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