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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麓下的坟堆旁，有间小小的木屋，也不知是哪家看坟人的住处。</p>
在这苦寒严冬中，就连荒坟中的孤魂野鬼，只怕都已被冷得藏在棺材里不敢出来，看坟的人自然更不知已躲到哪里去了。</p>
屋檐下挂着一条条冰柱，冷风自木隙中吹进去，冷得就像是刀，在这种天气里，实在谁也无法在这屋里呆半个时辰。</p>
但此刻，却有个人已在这屋里逗留了很久。</p>
屋子里有个破木桌，桌上摆着个黑黝黝的坛子。这人就盘膝坐在地上，痴痴地望着这坛子在出神。</p>
他穿着件破棉袄，戴着顶破毡帽，腰带里插着柄斧头，屋角里还摆着半担柴，看来显然是个樵夫。</p>
但他黑黝黝的一张脸，颧骨高耸，浓眉阔口，眼睛更是闪闪生光，看来一点也不像樵夫了。</p>
这时，他眼睛里也充满了悲愤怨恨之色，痴痴的也不知在想什么，地上早已结了冰，他似已全不觉得冷。</p>
过了半晌，木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沙沙的脚步声。</p>
这樵夫的手立刻握住了斧柄，沉声道：“谁？”</p>
木屋外传入了那独眼妇人沙哑而凌厉的语声，道：“是我！”</p>
樵夫神情立刻紧张起来，嗄声道：“人是不是在城里？”</p>
独眼妇人道：“老乌龟的消息的确可靠，我已经将人带回来了！”</p>
樵夫大喜，长身而起，拉开了门。</p>
独眼妇人带着李翎走了进来，两人身上都落满了雪花。</p>
外面又在下雪了。</p>
樵夫狠狠地瞧着李翎，目中似已冒出火来。</p>
李翎却始终垂着头，也不说话。</p>
过了半晌，那樵夫忽然转过身，噗地跪了下去，目中早已热泪盈眶，久久无法站起。</p>
忽然间，门外又有一阵脚步声传来。</p>
独眼妇人沉声道：“什么人？”</p>
门外一个破锣般的声音道：“是老七和我。”</p>
语声中，已有两个人推门走了进来。</p>
这两人一个是满脸麻子的大汉，肩上担着大担的菜，另一人长得瘦瘦小小，却是个卖臭豆干的。</p>
这两人方才也在菜场里，一直不即不离地跟在李翎身后，但李翎满腹心事，竟未留意他们。</p>
此刻两人也都狠狠瞪了他一眼，卖白菜的麻子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每一粒麻子都在冒火，厉声道：“姓李的，你还有什么话说？”</p>
独眼妇人沉声道：“放开他，有什么话等人来齐之后，再说也不迟。”</p>
麻子咬了咬牙，终于放开手，向桌上那黑坛子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虎目中也已不禁泪落如雨。</p>
半个时辰之内，又陆续来了三个人。</p>
一个肩背药箱，手提虎撑，是个走江湖，卖野药的郎中。</p>
另一个满身油腻，挑着副担子，前面是个酒坛，后面的小纱橱里装着几只粗碗，几十只鸭爪鸭膀。</p>
还有一人，却是个测字卖卜的瞎子。</p>
这三人亦是满面怒容，但也只是恭恭敬敬地向桌上那黑坛子叩了三个头，谁也没有说话。</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