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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渊的白腊杆，也是杆如其人，攻时有板有眼，守时不急不燥，任他狂风暴雨，我自密不透风。</p>
“师兄，都十年了，你出枪还是和以前一样，只会上、左、下、右，中心一点，师弟我闭着眼睛，都能接得下来。”王秀十年前在风林荡，也说过差不多同样的话。</p>
“从你五年前枪杀徐师弟开始，我就不再是你的师兄了。”</p>
文渊的出枪的确如王秀所说的那样，上、左、下、右，中心一点，让人有迹可寻。但要说什么闭着眼睛都能接得下来，却是痴人说梦。文渊的每一次出枪，就是那种你明知道他下一枪会从哪里来，却总是追不上，截不着的快。</p>
“他徐强将，打着我叔叔的旗号创建枪祖寨，占山为王、劫掠商旅，我杀他是清理门户、为民除害，这有什么不对？！”</p>
文渊说出徐师弟这三个字后，王秀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刺激一样，出枪比刚刚暴烈凶猛了两倍都不止。</p>
“徐师弟创建枪祖寨，是为了庇护那些被权贵圈地，逼得无家可归的山民。”</p>
“他收取过往商旅的佣金，护送他们安全穿过‘虎豹狼群’纵横的苌白山脉，挣得是走镖的银子。”</p>
“我到现在都不明白，当初徐师弟对你的亲厚爱护，尤甚于我，你为何要颠倒黑白，取他的性命？”</p>
“哈哈哈哈，师兄啊，这个问题，你问了我五年，如今你命不久矣，看在你肯最后与我‘燃命一战’的份上，我便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跪下来求我，我就告诉你答案。”</p>
王秀每说出一个字，至少都会刺出十枪，字字连珠，枪枪不断。文渊横扫白腊杆，将王秀逼退，一撩白袍，便真如王秀所说，双滕触地，跪在了地上。</p>
“请王师弟为我解惑。”</p>
王秀也没想到，文渊会真的跪地相求，一时之间也忘记了继续抢攻，脸上的神情时而阴晦，时而狰狞。</p>
“请王师弟为我解惑。”</p>
文渊跪在王秀的面前，明明比王秀矮了许多，可在王秀的眼里，自己的面前，就好像凭空落下了一座巍峨耸立的大山，如岳临渊，高不可攀。</p>
“请王师弟为我解惑。”</p>
文渊第三次发声之后，竟双手伏地，垂首叩拜王秀。</p>
“你竟然为了徐强将，向我跪拜叩首？哈哈哈哈哈哈，徐强将，你死得不冤啊!”</p>
“好，我就告诉你。徐强将蠢笨如猪，我王家的《六凰枭龙枪》让他使得如土鸡草蛇一样，他不配做我叔叔的弟子，也不配做我枪皇王秀的师兄，更不配做你枪帝文渊的师弟。”</p>
“我杀他是因为，这普天之下，能做我师兄的只有你。”</p>
“我杀他是因为，这普天之下，能做你师弟的只有我。”</p>
枪帝文渊提枪站了起来，此时的他‘面如冠玉，唇红齿白，发如乌墨’，与刚刚那个面色姜黄，唇无血色，满头灰发的病秧子，简直是判若两人。</p>
王秀知道这是师兄文渊，燃烧起他那所剩不多的命元所致，迴光返照，燃命强身。这一次换成了文渊抢攻，王秀固守。</p>
金凰锋啸——横竖成锋，锐不可挡。</p>
青凰回巢——势尽猛转，攻其不备。</p>
水凰无定——枪影漫天，防无可防。</p>
火凰焚幽——如焰如火，烧尽万物。</p>
雷凰爆碎——一爆十叠，如雷狂轰。</p>
暗凰遮天——夺魂摄魄，封尽六识。</p>
‘无病一身轻’的文渊将《六凰枭龙枪》中的《六凰》精义，发挥得淋漓尽致，一根普普通通的白腊杆，在他的手上，其威势甚至赛过了无数的神兵利器。</p>
这一次，换成了枪皇王秀只守不攻，不是他无力反攻，而是他这知道，这恐怕是文师兄生命中最后的一次灿烂爆发了。</p>
他不能，也不忍与文师兄争辉。那一道道攻向他的灿烂枪影，就像上元节时，淮州府城在夜晚燃放的那些焰火一样。</p>
璀璨，如流星，</p>
短暂，也如流星。</p>
果然如王秀所料一样，文渊在使完了《六凰》枪中每一式中最精要的一招之后，便收枪罢战，停止了进攻。</p>
王秀也没有趁势反攻，而是将手中那杆木枪，反握斜背在身后，转身离开了风林荡。</p>
这是两人最后一次相见，王秀的心里藏了许多话，没有对文渊说。文渊也没有告诉王秀，自己知道他的心里，藏了什么。</p>
朝阳初升，从远处跑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清瘦的少年，身上穿着一件洗得泛白的黄布粗衣。虽然穿着贫俭，但是少年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儒雅的书卷气息，在他俊秀的眉宇之间，还藏了几分细观可见的飒爽英气。</p>
十月的清晨，寒凉已不亚于凛冬。</p>
少年的手和脸都被冻得通红，他若无其事的把冰凉的小手伸进怀里，掏出一枚还有些温热的咸蛋，递给了文渊。</p>
文渊接过少年递过来的咸蛋，双手合握，一搓一扭，就把咸蛋‘分’成了两瓣儿，他把略大且蛋黄颇多的那一瓣，递给了少年。</p>
少年摇了摇头，直接从文渊的另一只手里，拿过了略小且蛋黄颇少的那一瓣儿，然后拇指和食指一挤，蛋黄和蛋清就被挤出了蛋壳，</p>
少年以袖掩口，将咸蛋送入了口中。然后他又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包，把手上的蛋壳放到了布包里面。文渊也把自己吃剩下的蛋壳，放进了那个布包。</p>
“昨晚月光足，又熬夜抄书了？”文渊一边拍打少年的全身筋骨，为他舒筋活血，一边和少年说话。</p>
“多抄了一卷《九公赋》，今早送去田府，田秀才送了两个咸蛋。我给娘亲留了一个。”少年的眉毛挑了一挑，最近他感觉那个卡了自己的一年的瓶颈，松动了不少，他用眼神示意文渊，可以再多用些力。</p>
“我问过保和堂的坐诊，你那蛋壳磨粉壮骨的法子，对脾胃虚弱之人，无益反害。”得了少年的眼神示意，文渊手上拍打的力道，加重了一些。</p>
“我给保和堂抄《千金匮要》时，看到了。书里面说了，将蛋壳研磨齑粉后，过十筛，弃粗粒，以醋泡两日一夜，每日午时，一钱醋蛋兑三盏温水服之，常用可壮筋骨，且不伤脾胃。”少年继续示意文渊还可以再用力一些。</p>
“不错，和你父亲一样，都是文武双全的俊杰。”文渊也感觉到少年的筋骨，强健了不少，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两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