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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定低眸，看着地上，慢慢道：“其实……有点事情，想请你帮我个忙。”</p>
宝儿狐疑的问他：“什么事？”</p>
容定回答：“小事。等会我要出去一会儿，可能会耽搁比较久，如果有人问起，你可否替我搪塞过去？”</p>
宝儿愣了愣：“你去哪里？”</p>
容定沉沉叹一口气：“唉，非得告诉你么？”</p>
宝儿坚持：“当然。你不告诉我，出了事万一连累我怎么办？你好歹让我知道，你不是出去闯祸的……还是你要去寻仇了？”</p>
容定见她动不动往出气、报仇上想，笑道：“实不相瞒，我从来不喜口舌之争，对瞧得上眼的、不太反感的人，偶尔逗两句嘴，那是闲情乐趣，对真正讨厌的人……”</p>
宝儿追问：“那便怎样？”</p>
容定依旧低着头，眸色微暗。</p>
对真正讨厌的人，且忍着他、让着他，伺机而动，出手便不会给他挣扎的余地，不送上黄泉路算他输。</p>
他抬头，温和笑道：“对讨厌的人，不闻不问就是了，宫里前前后后那么多条路，还怕绕不开人么？”</p>
宝儿恨铁不成钢，叹气：“不中用、不中用！”</p>
容定笑笑，好声好气道：“宝儿姑娘答应我吧，真是顶顶要紧的事。”</p>
这下宝儿更慌了，坚决道：“不成。那么要紧的事，你得先告诉姑娘。”</p>
容定拧紧眉，慢声道：“……真不好开口。”</p>
宝儿急了，催促：“你别婆婆妈**，要么你跟我说清楚，要么咱们现在去姑娘那里，你跟她说去。”</p>
容定犹豫片刻，冲她勾了勾手指：“好，那我只和宝儿姑娘一个人说，你听仔细了。”</p>
宝儿附耳过去。</p>
容定眼底带笑，面上却显得忐忑而不安，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p>
还没说完，宝儿蓦地退开好几步，脸红的像猴子**：“你你你……这等话，谁叫你跟我说了？我的耳朵都坏掉了！”</p>
容定眼神无辜：“不是姑娘让我坦白从宽的么？”</p>
宝儿挥了挥手，赶人：“你快去吧，快走快走。”</p>
容定道：“那姑娘——”</p>
宝儿截断：“知道了，快走，我要去洗耳朵了，真倒霉！”</p>
*</p>
容定走后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有一个小宫女前来找宝儿，说道：“宝儿姐，有个秦侍卫点名找你呐——咦，你脸上脏了么？”</p>
宝儿手里拿着一块湿掉的手绢，正在使劲擦耳朵，把耳朵都擦红了：“脸上没脏，耳朵都污掉了。”</p>
小宫女一头雾水。</p>
宝儿放下手绢，起身随她出去。</p>
路上，小宫女眼热不已，悄声道：“宝儿姐，那可是皇上身边的秦侍卫吧，你真有福气！”</p>
宝儿挑高细眉：“说什么糊涂话。这福气让给你算了，我是要陪姑娘一辈子的。”</p>
小宫女不敢接话，暗地里吐了吐舌头。</p>
秦衍之等在慈宁宫宫门外，见宝儿过来，带着她走到稍微僻静点的地方，问了她一些细致的问题，多是她的出身和老家亲人相关。</p>
宝儿一一答了。</p>
末了，秦衍之问：“那位长华宫的公公呢？”</p>
宝儿脸上匪夷所思的红了，道：“秦大人指的是小容子？”</p>
秦衍之点头。</p>
宝儿难以启齿，重重叹气：“唉，你别问了。”</p>
秦衍之奇道：“为何？”</p>
宝儿攥着衣角，头低低的，声音轻若蚊蝇：“大人您可能不清楚，他们当太监的……”到这里，又说不下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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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衍之道：“姑娘但说无妨。”</p>
宝儿又叹口气，脸红的不像话：“他们当太监的，进宫的时候那个了，净身房专门干这活儿的老太监，会收起咔擦掉的那个，等他们风光了，又会去重金赎回那个……”</p>
秦衍之听她一口一个那个那个的，低笑了声，故意问：“哪个啊？”</p>
宝儿极度的羞耻尴尬之下，连他话里的揶揄都没听出来，跺一跺脚，道：“还能有哪个呢？子孙的那个呀！”说完，见秦衍之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禁气道：“好哇，你耍我来的。”</p>
秦衍之忙道：“不敢不敢，所以……”他敛去脸上的笑意，缓声道：“容公公如今发达了，是找老师傅讨他的子孙根去了？”</p>
宝儿脸烧的厉害，暗想坏了坏了，耳朵又污掉了，飞快道：“就是这样。如果大人没有别的事，奴婢告退。”</p>
*</p>
容定看着老太监辛苦拿出个蒙尘的罐子，放在桌子上，眯着一双浑浊的眼睛，尖着嗓子道：“喏——容公公的宝贝子孙根，就在这儿了。”</p>
容定的目光往下，锁住瓦罐，叹息道：“放这么久，怕是已经烂了干了。”</p>
老太监是净身房里手艺最好的师傅之一，姓方，动手干脆利落，存活率极高。</p>
方公公听他那么说，忙道：“容公公放一千一万个心，那谁别的本事一般般，这点能耐还是有的——您听我的，回头用布包好挂起来，早晚求一求，保准下辈子你投个好胎，贤妻美妾，胎胎生男，儿孙满堂。”</p>
容定笑一笑，突然‘咦’了声，稀奇道：“方公公，不是您让我六根清净的吗？”</p>
方公公惊讶道：“容公公怎么年纪轻轻的，记性就不好了？不是我动手，是死了的那个蔡八给您办的事儿。”</p>
容定一怔：“死了？”他很快缓过来，叹道：“当时我疼的昏死过去，哪儿还能看清谁的脸？这才记错了。”</p>
方公公叹口气，点头：“他死了。就前些天的事情，蔡八领了牌子出宫，好像是为何太妃办事来着，他也是个作死的，半道上贪杯喝了酒，摔河里溺死了。”</p>
容定颔首：“原来如此。”</p>
回去的路上，容定手里捧着那个瓦罐，心里嫌弃的不得了，为了这次能蒙混过去，又不得不像个宝贝似的供着。</p>
什么下辈子投个好胎，他这辈子就能儿孙满堂。</p>
这里面是个什么鬼的东西，左不过鹿鞭虎鞭马鞭之类，泡酒都嫌碍眼。</p>
还有。</p>
他一个未净身的太监，莫名就进了长华宫。</p>
宝儿和江晚晴都说，从前的容定是个没嘴的葫芦，而替‘他’净身的蔡八也死了，事情真相扑朔迷离。</p>
全部加在一起，很难用失职和巧合解释。</p>
容定心中冷笑。</p>
怪他当时病的太重，多余的精力都给了国事，有很多事情，终究未能顾及到。</p>
不过，不要紧。</p>
从今往后，一桩桩，一件件，慢慢清算。</p>
秦衍之从很远的距离，一眼就看见小心翼翼捧着个瓦罐的容定，快走几步，拦在他面前，笑容可掬：“容公公，恭喜恭喜。”</p>
容定的眼神带着几分警惕，好像有点紧张，把罐子牢牢藏在身后：“秦大人。”</p>
秦衍之见他那么小心宝贝的样子，不觉感到好笑，又觉得是自己高看他了。</p>
说实话，他今天来，更多的是因为容定，而不是宝儿。</p>
那傻丫头的背景清清白白，人也是，傻的清楚，傻的不加掩饰。</p>
容定则不一样，虽然他的出身家世也算清白，没任何明显问题，可不知为何……秦衍之皱眉，这人给他的感觉，却像望不到底的深海，无边无际的夜空。</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