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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晚晴到的时候, 恰好看见几名太监抬着一顶小轿子进来, 停下后, 有一名宫女上前撩起轿帘, 扶着一位窈窕的青衣少女出来。</p>
正是好久不见的表小姐孟珍儿。</p>
比起刚进宫时, 孟珍儿形容憔悴, 消瘦的厉害, 令人心生不忍，走起路来，更是三步一停, 好像风一吹就会倒下。</p>
孟珍儿看见她，勉强挤出一点笑，气若游丝：“珍儿见过……宛儿姑娘。”</p>
江晚晴微微点头, 冲着搀扶她的宫女道：“小心着些。”</p>
两人进去, 只见小小的一间屋子，已经站满了人。</p>
江雪晴也在场, 原本站的离彭嬷嬷很近, 此时看到姐姐, 便静悄悄地走过去, 站到江晚晴身后。</p>
容定一条长腿半残不残的横在地上, 容色苍白如雪, 独自一人靠在角落里，游离于暗流汹涌的氛围之外。</p>
他低着头，手执一方纯白色的, 素净得连一丝杂色也无的帕子, 极有耐心地、用力地擦拭另一只手的手背。</p>
手背上没有污渍，也没受伤。</p>
江晚晴看他一眼，心中为这大好的机会惋惜，原本可以作一番文章，现在牵扯到他，只能浪费了，又不知他受伤轻重，担心他膝盖怎么了，一时沉默无言。</p>
她有意等孟珍儿，走的慢，两人同时拜倒，道：“参见太后娘娘。”</p>
李太后抬手，柔声道：“刘实，给两位姑娘赐座。”</p>
江晚晴和孟珍儿坐下了，这一出戏正式开唱。</p>
李太后看向角落中的少年，见他外表狼狈，内里却自有一股清贵高华的态度，不知为何，比起其他宫人，更高看了他几分，开口：“方才听你说，这件事，你没什么想为自己申辩的。”</p>
孟珍儿一听，暗自窃喜，心想难不成歪打正着，这小太监心怀鬼胎，如今心虚的很，全认下了？</p>
容定不卑不亢，答道：“是。”</p>
李太后点头，语气平缓，喜怒不明：“那好，哀家问你，一直在池塘喂养鲤鱼的人，是不是你？”</p>
容定道：“是。”</p>
李太后又问：“这名叫雁儿的丫鬟前来取水，你看见过她吗？”</p>
容定道：“不曾。”</p>
雁儿猛地抬头，叫起来：“你胡说！你明明看见我了，我蹲下来装水，眼睛一抬，就看见你站在旁边，阴森森地盯着我瞧！”</p>
彭嬷嬷皱了皱眉，厉声喝道：“太后娘娘问话，岂有你插嘴的份！”</p>
雁儿赶紧住口，怯怯地瑟缩着。</p>
李太后沉默片刻，问身后的大太监：“刘实，池塘里死了的鲤鱼，你派人去瞧过没有？”</p>
刘实恭敬道：“去过了，确实有几条死鱼浮起来，但到底怎么死的，还在查。”</p>
孟珍儿本就憔悴的容颜，更显得惨淡，无辜地睁大眼睛，透明的泪珠子一串串滚落。</p>
她看了看容定，又看一眼江晚晴，神情委屈而又惊恐，以手掩面，发出低低的呜咽。</p>
李太后盯着容定，一字字问：“是你在水里下毒的？”</p>
容定抬眸，白玉般的额头蒙着一层细密的冷汗，狭长的黑眸却平静无澜：“回太后，未曾。”</p>
孟珍儿更为悲苦，眼泪掉的飞快，一根秀气的手指颤巍巍指向他，哽咽道：“你……你……为什么？”</p>
雁儿也哭出了声，膝行几步到主子跟前，抱住孟珍儿的腿痛哭流涕：“姑娘自进宫后便孤苦无依，比不得旁人，都怪奴婢，有人存心加害，奴婢却没有多留个心眼，因此害苦了姑娘，满腹委屈也无处申诉……”</p>
江雪晴慢悠悠道：“表姐别哭了，你自称中了毒，再这么哭下去，发作起来如何了得？太后娘娘慧眼如炬，定不会冤枉了谁……还是，表姐觉得太后娘娘不公正，会偏袒了谁？”</p>
孟珍儿一双泪眼凄凄惶惶，强撑着站起身，慢慢跪下：“珍儿不敢，珍儿……全凭太后娘娘作主。”</p>
李太后微微笑了笑：“你身子虚，快起来坐着。哀家呢，作不了谁的主，只是宫里出了事情，总要查个水落石出，皇上国事繁忙，不能叫他在这上面分神。”</p>
孟珍儿便又坐下，一张小脸梨花带雨，柔柔弱弱的：“……是。”</p>
江晚晴瞥了容定一眼，眼底掠过一闪即逝的疑虑。</p>
他说，昨夜他一直在外面，难道他自以为头顶发绿，一气之下把鱼给毒死了，还留下了一池死鱼引人注目？</p>
这不是作死么。</p>
她拿不定主意，到底认还是不认呢？</p>
若真是容定下的毒手，那他肯定逃脱不了干系，她可以顺势一起认下，只怕不是他干的，她认了下来，那就很尴尬了。</p>
容定察觉到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抬眸看过来，正撞上她的目光，于是，他清冷的眼底泛起一丝暖意。</p>
江晚晴默不作声，孟珍儿认定她心中有鬼，愈加成竹在胸，暗自冷笑——她倒要亲眼瞧一瞧，等真相水落石出，江家两姐妹百口莫辩，会怎么跪地磕头，痛哭求饶。</p>
李太后蹙了蹙眉，话仍是对着容定说的：“你没下毒，怎么鱼都死了？”</p>
容定平淡道：“撑死的。”</p>
李太后：“……”</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