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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阳郡主偶尔会过来一趟，与她一道绣花，许是嫌她过于沉闷，便自己找话，有时说说凌昭，有时说起南境的趣闻，以及南越小国的风俗。</p>
这般风平浪静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中秋。</p>
又是一年月圆之日。</p>
中秋佳节，今年的宫廷御宴从简，只请了皇亲贵胄及姻亲，另外文武官员和朝廷重臣们各有赏赐，由太监快马加鞭送出宫门，人来人往，好不热闹。</p>
但西殿还是一样的冷清。</p>
江晚晴没有任何理由出席这个场合，再者凌昭的那些兄弟姊妹、甚至叔伯长辈，全是她的熟人，碰见了分外尴尬，还不如独自留在西殿。</p>
酒未过三巡，明光殿觥筹交错，丝竹雅乐之音遥遥传入慈宁宫。</p>
江晚晴正趴在矮几上，望着一轮明月发呆，宝儿过来，说是秦大人来了。</p>
秦衍之见过礼，开口道：“宛儿姑娘，明光殿那边……请您过去。”</p>
江晚晴听他说的含糊，便问：“谁请我过去？”</p>
秦衍之咳嗽一声，道：“总之……请您过去。”</p>
江晚晴神色带着防备，叹了口气，已经明白过来：“皇上？他是不是陪他老皇叔喝酒喝糊涂了，我去合适吗？”</p>
其实秦衍之也这么认为，可皇帝坚持，他只能道：“皇上不至于喝醉。”</p>
江晚晴道：“我不去。”</p>
秦衍之不好强求，告退了。</p>
江晚晴又开始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又想自己变成了植物人，不知人是胖了还是瘦了……正乱七八糟的想着，双目忽然一热，眼前一片黑暗，似是有人用手掌遮住了她的眼睛。</p>
寒凉的夜色中，微醺的酒味若有似无。</p>
江晚晴拿开那人的手，回头，意料之中看见他冷峻的容颜，墨一般漆黑的瞳仁映出她的模样，那缓缓漾开如波光流水的笑意，是比酒更醇厚的柔情。</p>
她好笑：“……幼稚。”</p>
凌昭低笑了声，蹲下：“朕亲自来请，你也不赏脸？”</p>
江晚晴看着他：“你喝醉了，我去作什么？这是中秋，又不是中元节，看人死而复生么。”</p>
凌昭拉过她的手，握住，笃定道：“没人会问。”</p>
江晚晴试图和他讲道理：“人家看见了，心里会想——”</p>
凌昭落地有声：“朕就是要他们看见！”</p>
江晚晴叹了口气，小手覆上他额头：“原来你发起酒疯是这样的……别胡闹，你以为还在你的燕王府呢。”</p>
凌昭失笑：“这一点酒能醉什么——”</p>
目光落在她欺霜赛雪、白如美玉的脸上，恍然一瞬。</p>
相识多年，青梅竹**美好，最惨痛的决裂和七年的天涯不见，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p>
不知何时沦陷的心，沉醉至今，不愿醒。</p>
他低下声音，哄道：“都是自家人，迟早会见面，今晚先打个照面，你只管留在朕身边，不会有人问。”</p>
江晚晴看向他。</p>
不会有人问的意思，大概是没人敢问？</p>
外人面前，他已经这么有天子威仪了吗？</p>
虽然比既定的轨迹晚了一点，可终有一日，他会成为原作中的帝王，君临天下，万国来朝。</p>
他会是一个好皇帝。</p>
江晚晴沉默片刻，半晌，偏过头，望向高悬夜空的冰月，忽然出声：“皇上，如果我不在了，死了——”</p>
凌昭拧眉：“不会有那一天。”</p>
江晚晴看着他笑了笑：“人生自古谁无死，我只想告诉你，你想起我的时候，抬头看看夜空——”</p>
凌昭语气冷硬：“朕不要你变成星星，只要你留在朕身边，生同衾，死同穴。”</p>
江晚晴叹道：“我又何时说过要变星星了？我是说，到了那时，你记住，我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过的未必比现在好，却一定比现在自由，聚散总有时，所以没什么好难过的。”</p>
直到那时，也许，她可以放任自己多想想在大夏的二十余年，想想这里的亲人、朋友，想想……他。</p>
凌昭眉梢轻挑，凉凉道：“朕看你是在西殿待的太久了。”</p>
江晚晴见他站起来，以为他总算要走了，刚松了一口气，突然身子一轻，天旋地转。</p>
她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接着便是一阵气恼，捶了他肩膀一下：“你还说没醉？！”</p>
凌昭抱着她，唇角勾起：“朕带你出去散心，省的你在这里胡思乱想，闷出病来。”</p>
才刚夸他会是个好皇帝，这就固态萌发了。</p>
江晚晴对他无奈，推他胸膛，只觉得手指按在上面，跟铜墙铁壁似的：“行了，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p>
凌昭低笑，知道她脸皮薄，轻轻将她放下。</p>
江晚晴瞪他一眼，一声不吭地往外走。</p>
路上，王充远远跟在后头，不敢上前，另有执灯的宫人在侧前方开路。</p>
月华灯影相辉映，地上拉长了的两道影子，忽远忽近。</p>
江晚晴第无数次拍开他的手，阻止他企图手拉手，十指紧扣的举动，暗想这可真是现世报，上次骗他喝醉酒没成，今天他倒是有两三分醉意，就想大庭广众之下和他名义上的妹妹秀恩爱，早忘记了避嫌。</p>
不管躲开、打开他的手多少次，他都觉得在打闹，十分得趣，简直无可救药。</p>
她慢下脚步，等王充跟上来，低声道：“给皇上备下醒酒汤——”</p>
凌昭又是一声轻笑，微微摇头，这一次坚定地牵住她的手，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声音低沉醇厚，是清醒而平静的：“没醉，你安心。”</p>
他双眸尽是笑意，俯身过来，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耳侧，酥酥痒痒：“……有你管着，朕怎么敢。”</p>
*</p>
明光殿。</p>
宴席进行到一半，皇帝突然没了影子。</p>
楚王看了眼正前方空着的位置，便转开视线，看着宫女斟上一杯酒。</p>
身边，敦王抱怨起来：“七哥人怎么不见了？我还没敬酒呢。”</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