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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 凌昭出去了一趟。</p>
回来的时候, 小区门前有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妇, 正相互扶持着慢慢往回走。</p>
腰背佝偻, 步履蹒跚, 所幸身边有对方依靠。</p>
老先生偏过头, 对妻子笑眯眯地说了句什么, 老太太瞪他一眼，责怪他老不正经，不怕让年轻人看笑话。</p>
那一刻, 老太太布满皱纹的脸、沧桑的面貌下，竟是几许属于小姑**羞恼，目光落在丈夫身上, 瞧了一会儿, 绷不住，也笑了出来。</p>
凌昭忽然想起一件旧事。</p>
那年, 他初登基不久, 宫里进来好些叽叽喳喳的贵女。他去西殿时, 江晚晴便对他发脾气, 眼圈泛红, 他取笑她哭的像小花猫。</p>
她气极了：“老花猫, 老花猫！”</p>
那般恼怒又无奈的模样，清晰地印刻在脑海中，至今想起来, 依旧会心一笑。</p>
这一生, 他不用背负家国天下的重担，大夏亡了少说几百几千年，他也没有太远大的抱负。</p>
思来想去，毕生所求，不过就是圆了前世至死不能释怀的遗憾——陪着那人，宠着那人，相伴白头。</p>
他将期待，有朝一日，她当真变成了鹤发鸡皮的老姑娘，也能像这位老太太一样，有着一颗被丈夫呵护得娇贵而年轻的心，永远天真。</p>
不会像他的母亲。</p>
在父皇面前，总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连笑都赔着小心。</p>
回到家，陈嫂特地对他说了声，等下保洁公司的人会过来，楼上楼下打扫要很久，让他和弟弟林晋先去江家待一会儿。</p>
凌昭收拾了一套习题。</p>
这个世界的百姓特别重视读书和功名，高考落第仿佛是件极其丢脸的事，即使像林家这样的富贵人家，也不例外。</p>
好歹养心殿坐了几十年，他对读书早没有儿时的排斥。</p>
尤其当免费家教是江晚晴。</p>
这几天晚上，有时他会去福娃房里，江晚晴一边教福娃认字，一边指导他课本上的文章和题目。</p>
少女讲解的分外认真，几缕青丝垂在耳侧，漆黑如墨的发，衬的小巧的耳垂雪白如玉，侧脸线条柔美，樱唇粉嫩，声音更是软绵绵的，像极了记忆中轻柔如梦的语调。</p>
红唇张合之间，他一个走神，忘记她说了什么。</p>
江晚晴注意到他的目光，便会蹙起细眉，显出无奈：“……你认真点。”</p>
不同的时空，不同的容貌，这一瞬间，过去和现在重叠。</p>
很久之前，她也是这么敦促他：“七哥，你认真点——你父皇又要考你们了，除了你十弟，你还想落在最后挨骂吗？”</p>
其实，她在他身边，反倒容易分心。</p>
儿时两小无猜也就罢了，后来，少年初识情滋味，止不住的浮想联翩——她在那里之乎者也，他一遍遍的说服自己，忍忍吧，再过两年就成亲了，到时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这些年的辛苦忍耐，总能原原本本讨回来，带利息的那种。</p>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p>
这一忍，忍到临终都没个结果。</p>
每次想到这里，心情不由变得烦躁。</p>
于是，他一手按住摇头晃脑的小胖子的眼睛，另一只手，手指点在唇上。</p>
江晚晴瞥一眼愤怒抗议的福娃，不自在地移开目光：“你——”</p>
“做对这道题目。”他打断，又轻轻点了点下唇。</p>
江晚晴啼笑皆非：“我无偿教你，哪有你向我讨奖励的，又不是小孩子……”</p>
旁边的福娃听见了，哇哇叫起来：“什么奖励？冰激凌吗？什么口味的？我也要，我也要！”</p>
她见福娃吵闹的厉害，生怕惊动家里人，便低下头，飞快地在他唇上啄一下：“这样？……多大的人了。”</p>
他笑笑。</p>
什么味道？奶油罢。</p>
甜到心间，终于弥补了多少年来的空虚。</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