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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华宫。</p>
小宫女宝儿端着托盘, 刚走到殿门口, 忽听西边儿传来一阵幽怨的哭声, 如泣如诉, 不胜凄楚, 不禁趁着没人翻了个白眼。</p>
这都大半年了, 李贵人的眼泪就跟长江的水似的, 怎么也流不尽。</p>
风里携来断断续续的哭音：“皇上，皇上，嫔妾冤枉……冤枉啊！”</p>
宝儿怔了怔, 回首望一眼远处的琉璃瓦，叹了口气。</p>
这疯疯癫癫，终日流泪的李贵人, 竟是不知……她口中的皇上, 早就成了先帝。</p>
太子都已经登基了。</p>
想到这里，宝儿又加快脚步, 往正殿走去。</p>
宝儿年纪小, 入宫的时间不长, 初来乍到没几天, 就被指派到了长华宫——这儿原先是个当差的好地方, 正殿住着的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后娘娘。</p>
先帝自年少时便有风流名声, 一生多情，可至死都只有一个孩子，也就是前些天登基的年仅五岁的小太子。</p>
太子是由一名身份低微的后妃所出, 才几个月大, 那女人不知犯了什么事儿，畏罪上吊了，先帝便着人把孩子抱给皇后养。</p>
直到七个月前。</p>
先帝一道圣旨，将皇后幽禁于长华宫，此生不得踏出宫门半步，等同于打入冷宫不得超生，徒留个不顶用的虚名。</p>
宝儿进宫这么久，几乎从没听人提起过皇后。</p>
她就像是宫里的一道禁忌，所有人都对她讳莫如深，若非亲眼所见，每日伺候着，宝儿只怕要将这位失宠的娘娘当成洪水猛兽。</p>
可她家娘娘……分明是天仙般的人，最是温柔良善。</p>
江晚晴正在偏殿看书。</p>
自从下了禁令，这里伺候的，只剩宝儿和一名也是新来的小太监容定。</p>
长华宫的老人死的死，调走的调走，全不在了。</p>
宝儿和容定即便有心收拾齐整，可偌大的一个宫殿，到底心力不足，因此殿内难免显得破败。</p>
江晚晴身着一袭缟素的裙子，一头乌黑的秀发挽成简单的发髻，用玉白的簪子定住，脸上脂粉未施，此刻正悠闲地坐在榻上，倚着窗，神态慵倦，苍白纤细的手指，缓缓翻过一页纸。</p>
窗外依稀能听到李贵人的凄凉哭声。</p>
宝儿生怕皇后触景伤情，忙放下托盘，便想关上窗子：“娘娘，快吃饭罢，您瞧瞧，今儿这饭菜可好的很呢。”</p>
江晚晴轻轻按住她的手，笑道：“我正在念窦娥冤的话本，你且开着窗，李贵人哭的这般情真意切，听着才有气氛。”</p>
宝儿一愣：“……娘娘？”</p>
江晚晴摇了摇头，没有多说，看了一眼装着的几道小菜，又是一笑：“有心了，都是我爱吃的。”</p>
宝儿这下来了精神：“可不！就算从前先帝在时，咱们宫里的膳食用度也不算太差，但跟这几天没法比！”静了一会儿，她扬起嘴角，笑弯了圆圆的眼睛：“底下的人都有眼色，知道太子殿下登基了，娘娘不日便会从这里出去，毕竟您养育过太子，就该是正经的太后——”</p>
江晚晴听了不觉欢喜，反倒惊讶地看向她：“为何？”</p>
宝儿一滞，支支吾吾道：“因为、因为您养育了太子……”</p>
江晚晴莞尔道：“我又不是他的生母，不过养了他几年。再说了，太子才几岁，能作的了什么主？”</p>
宝儿张开的嘴慢慢合上了，像弯弯的月牙般的眼睛，也染上了失望的神色。</p>
江晚晴拿起筷子，夹了点菜吃。</p>
过了会儿，宝儿开口：“那该是摄政王作主了。”</p>
江晚晴低垂着眉眼，不置可否。</p>
宝儿在一旁端茶递水，咕哝道：“摄政王若是有心，说不定会接您入慈宁宫——”</p>
江晚晴筷子一顿，突然笑了一声。</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