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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给他采的。”他们这里出去一趟不方便,是以她从小就有跟着她爷爷学到一些治疗小病的中药方。</p>
“那你给我们看看,咱大哥这病有没有办法给咱处理好?”鲁二大跨几步走到她跟前,她连连退了几步,竟惊得打翻了桌上的盘子,那刚成熟的绿果子滚了一地,她仓促着去捡,一路追一路追,果子终于在一双黑色皮鞋处停下,她将果子捡入手心,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却在起身时撞入一双黑漆漆的眼睛而惊慌凝住。</p>
“别慌,他们就是故意吓你呢。”</p>
她抓着果子往后躲,于進捡了其他掉落的圆滚滚的果子交给她,“我这位兄弟上山时被树杈子刺了,一直没涂药,现在伤口发炎了,你这里有药吗?”</p>
于進说话时总是和颜悦色,较之其他人,女孩与他更熟识一些,她听了他的话小心翼翼地去瞅祁琮,此时祁琮以不再正面望她,立挺的侧颜映得他更加冷酷,于進瞧着她不敢与他接触,替她解了祁琮的衣服,“成这样子了,你看能行吗?”</p>
女孩刷地一下脸通红,男女有别,她忙别开视线,“能……能治的。”</p>
能治发炎的药就种在她家屋前,于進帮着采摘,嘴里念叨着的全是他的妻子儿子,即便女孩不怎么说话,他却掏出怀表中的全家福给她看,津津乐道地给她作介绍,跟她讲他的世界里有趣的人和事。渐渐地,女孩在他面前已不再那么拘谨。</p>
“你叫什么名字?”</p>
于進借机询问,风撩开祁琮所在屋子的推窗,那一低头的温柔浅笑,映入人的眼眸,恰似水莲花般不胜凉风的娇羞,“未惜,陈未惜。”</p>
“陈未晞?是‘晨露未晞’的‘未晞’吗?”</p>
“不是,是‘当年不嫁惜聘婷’的‘惜’。”</p>
“这个‘惜’?”于進难嚼其意,“少见。”</p>
中国人取名都是求个好的寓意,陈未惜从小跟着爷爷长大,也不知这名字怎么来的,笑说:“怕是让人见着我,就想着未惜未惜——要惜要惜,戒之千万不要受那求而不得,舍而不能,得而不惜之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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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话题颇多,从药材又扯到国学,等到一锅药熬下来,天已经完全黑暗,于進先将内服的药给祁琮喝了,给他缠着绷带之时却听到外头咚咚咚似有什么炸碎,惊弓之鸟是经不得吓的,他提了枪就跑了出去,却见厨房的陈未惜倒在地上,火坑里的锅炉被烧火用的粗树杆砸得锅盖分离,烧烫的开水也浇灭了原本熊熊燃烧的火焰,陈家虽然贫寒,可陈老汉却把陈未惜当宝贝养着,自小就把她送去了遥远的学堂,所以陈未惜并没做过什么粗活,生得也是细皮嫩肉,陈老汉一病,柴火又不够用,本是想扯个稍细点的木头砍了做柴烧,谁曾想一不小心那堆积在上面的柴棍一股脑全滚了下来。</p>
“这活儿哪是你这小姑娘干的?”于進不免松了一口气,扶起陈未惜,捡起落在地上的砍柴刀,“我来,我来劈。对了,我大哥那还有半碗药没上完,你去帮他上了,这劈柴的事儿就交给我。”</p>
“这样的活儿真的不该由你来做。”鲁二从外冒出,也不管陈未惜愿意不愿意,扶着她的肩将她推到了他们住的屋子,“大哥的绷带还没扎,我们几个都是爷们,干不来这事儿,你是女的,你来,你在行。”</p>
“这……这……不行……”陈未惜欲逃,谁料鲁二顺手把门也带上了,她一转身差点撞了上去,屋子暗窄得不行,这下可好,怕是让她遁地去了,不然怎么面对里面这个冷冰冰的人?给他上药?他不把她打残了骂坏了才行。她咬咬牙去拔门栓,那冰雕却开口了,“过来。”</p>
日月星辰几经交替,与他们为敌的人一直没有追来,抛去自己随时都会有人来取他们性命这件事,也算得上是现世安稳了,祁琮的伤口逐渐愈合,于進心里总是落踏实了,晚上睡得很香,可是半夜却被一声枪响给惊醒了。</p>
发生了什么?</p>
他如被打了鸡血,恐大乱将至,速速提枪跑出,手不由得捏紧了,这可是他能拥有的最后一发子弹了,不知道能作何用途?夜还很沉,茅屋角上的弱灯微微摇晃着,携着芬芳清香的细风都有些令他恼,却未见敌人身影,只是祁琮正挺拔地立在暗光中,正将手里的枪行若无事地踹回大衣口袋里。</p>
“大哥。”</p>
他走过去,本来犯困的眼皮又跳了起来,只见鲁二光着膀子趴倒在草丛里,眼睛直瞪,头部早已血流成河,而他的身下,压着衣乱人恐的陈未惜!脸部脖子都是从他脑袋里迸出来的血浆,眼角泪痕成遍。鲁二对陈未惜的那点小心思于進是早就看出来,只要是漂亮点的姑娘,鲁二就容易起贼心,但没想到他现在竟然有这贼胆。</p>
“我手下不需要随地发情的公狗。”</p>
祁琮头也不回地走了,于進略微惊诧,处理了鲁二的尸体,陈未惜受了不少惊吓,牙关咯咯打颤,但所幸木未成舟,他温言软语劝了她好久,她才悻悻入睡。</p>
清早起来,于進伸展着身体,院子里的鲁一正劈着干柴,见着他笑着对他问好,于進也对他回之和善一笑,可是下一秒却迅速地掏出了身上的枪抵在了鲁一的头上。</p>
山上皆黄土丛林,他鞋上哪来的什么崭新淤泥?他昨晚去哪里了?</p>
鲁一握斧子的手挥了一半又不得不放下,他的速度怎么比得过于進?只是笑:“于哥,我们兄弟跟着你们这么多年,出生入死。”他扒开身上的衣服,指着自己疤痕纵横的胸口,“我们身上的伤口哪一道不是为大哥受的?可是大哥却做了什么?他为了一个女人,竟杀了我弟弟,鲁二即使再混,那也是我们的兄弟,为他流过血卖过命的,这么多年,我们风里来雨里去,多少次在死亡线上擦边而过,可就是要捡着这条烂命好好活下去,就连这次在**包里,也没能收走我们这条**命,可是呢?鲁二却偏偏死在自己人手里!”</p>
“帮里容不得人违纪背叛。”</p>
“呸!违纪?鲁二要的是谁?一个没父没母没人管的山野丫头,不过是有几分姿色罢了,他又没要你们的娘女祖宗!何至于死?这些年来,帮里糟蹋女人的汉子还少吗?凭什么他们照样逍遥快活,而到了鲁二这儿却要死?”</p>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p>
“没了。”鲁一闭上眼睛,恨恨道:“你们等着给自己收尸吧。”</p>
枪声响了,鲁一的尸体倒在了地上,于進摇了摇空膛的黑枪,丢了,回头去找祁琮,“大哥,我们得离开这里了。”</p>
“嗯。”祁琮早已做好准备,跨出门槛时,“把她带走。”</p>
她?</p>
她?对了!还有一个陈未惜父女在这!也不知鲁一是给谁通风报的信?若是来的是大少爷的人,他们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于進最后在陈老汉房里寻到了的躲起来的陈未惜,“小姑娘,你跟我们走。”</p>
“我不走!你们不是好人!”</p>
“我们不会害你的,我们这是在保护你。”</p>
“作奸犯科之徒。”</p>
“我们杀的都是坏人。”</p>
“不与你们为伍!”</p>
“我们不是好人,但等下来的人将会比我们更坏,他们每个人都会像鲁二一样对你,把你的衣服扒了,把你挂在树上,拿刀刺穿你的身体,向你逼问我们的下落,或者直接拿枪把你崩了。”</p>
陈未惜一边哭一遍颤抖,可就是紧紧抱着床脚不撒手。</p>
“未惜,未惜,你跟他们走……”病床上的陈老汉喘着气,疲惫的目光中带着乞求望向于進,“这位少爷,我们家未惜很好照顾的。”</p>
于進说:“放心吧,老伯,我刚好缺一个妹妹,我会照顾她的。”</p>
“还在磨蹭什么?”祁琮进来直接就将陈未惜拽起,她嘴里呼着叫着喊爷爷,喊要和爷爷在一起,一阵阵紧促的脚步声如疾风般而来,来人很多,他拿绢堵住她的嘴,挟着她逃往后门,“带路。”</p>
山上的小路七零八落,横生数条,但就像一散开着无数枝干的万年老树,零枝虽多,却是越长越上,越往前走就越是高势,而能回到树根的主干却只有那么一条,可是却被人堵得死死的,难以再回去。</p>
三人逃到一溶洞,幽暗深长,高温骤减,奇形怪状的钟乳石耸立,有水声入耳,于進打开手电筒照了照,“这洞有其它出口?能通往哪里?”</p>
“出口有,但是就是在这座山里,绕不出去的。”陈未惜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一滴水“吧嗒”落在黏在她的额头上,她摸去,抬头往上寻是何故,头顶白色的钟乳石尖上挂着一串晶莹的水滴,她往旁挪了挪,脚下却一滑,趔趄着往旁边倒去。</p>
祁琮扶了她一把,从于進手里拿过手电筒,目视着渊下的深水,“这些水流往哪里?”</p>
陈未惜眼波流动,他的手肘碰到了她的柔软处,虽不是故意的,他也不甚在意,但是两人挨得极近,现在那里似乎都粘着一层东西,挥也挥不去,她的耳根子不禁烧了起来,“经过哪些地方我也不知道,在那地下子流着,反正兜兜转转的,大抵是要流下山、流到那大镇上去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