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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等陆无名进屋时，看到的就是烛火惶惶，挑出满屋温柔光，而自家儿子正与萧澜对坐桌边，握着手含情脉脉。</p>
陶玉儿道：“陆大侠。”</p>
陆无名用力咳嗽两声，目光多有不悦，为何不管管你儿子？！</p>
陶玉儿吹去茶碗中的浮叶，轻描淡写道：“澜儿受伤了，明玉担心他，非要亲手上药。”</p>
萧澜皱眉：“娘！”</p>
陶玉儿好笑：“急什么，我说错了？”</p>
萧澜：“……”</p>
“刘成伤的有些重，怕是还要几个时辰才能醒来。”陆无名显然并不想接这个话题，坐在桌边将萧澜的手硬拉过来，一边继续上药，一边道，“我检查过了，他全身骨骼已经变形，应是药物所致，除此之外，血也被换过一轮，处处都带着毒。”</p>
萧澜倒吸冷气。</p>
陶玉儿：“……”</p>
陆追：“……”</p>
陆无名干脆利落，在他手上捆好绷带，“慈爱”道：“还有哪受伤了？”</p>
萧澜果断摇头，将自己的手迅速收回来。</p>
陆追哭笑不得：“爹。”</p>
陆无名目光威严，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爹！</p>
陆追只当没看见，淡定问：“那兽皮是怎么回事？”</p>
“如你所说，是用药物与鲜血固定在身上，不过伤口还没完全好，他在枯井中挨了一鞭子，已经裂开了大半。”陆无名道，“被折腾成这样，怕是活不长了。”</p>
“虽说外表凶蛮，可他应当不难审问。”陆追道，“窝囊了一辈子，本性没这么快改变，尤其现在没有了保护者，他只会愈发怯懦。”</p>
“待他醒来再说也不迟。”陶玉儿道，“天快要亮了，都歇一阵吧。”</p>
陆无名看了眼萧澜。</p>
小崽子，你的住处，在隔壁。</p>
萧澜摸摸鼻子，站起来对陆追道：“好好歇着。”</p>
陆追答应一声，像是在忍笑。</p>
陆无名一路目送萧澜离开。</p>
但并没有安心。</p>
隔壁也是不安全的，万一半夜掏个洞爬过来呢。</p>
还是打断腿更稳妥些。</p>
陶玉儿颇为嫌弃看他一眼。</p>
陆无名示威一般瞪回去。</p>
陆追趴在桌上，扯起毛坯大氅捂住头。</p>
“听话，好好睡。”陶玉儿拍拍他的肩膀，将陆无名与阿六都推了出去。</p>
外头安静下来，陆追裹着被子，却并不想睡。</p>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已经隐隐亮起来，他索性爬起来一点，推开窗户想要等日出，隔壁却传来“吱呀”一声响。</p>
……</p>
萧澜单手攀着窗棂，壁虎一般悬在半空，灵巧跃了进来。</p>
陆追看着他笑。</p>
“前辈太凶。”萧澜握着他的手，“可我想见你。”</p>
陆追扯过被子，将两人都裹在里头：“嗯，好好睡。”</p>
萧澜在黑暗中看着他。</p>
“别闹。”陆追捏住他的鼻子，“闭眼睛。”</p>
“亲一下。”萧澜道。</p>
陆追摇头。</p>
“就一下。”萧澜像个讨糖吃的孩子。</p>
陆追笑，凑上前在他唇角轻轻碰了碰：“好了？”</p>
萧澜应了一声，伸手将他拥入怀中。两个人紧密贴合着，身上那些被巨石碎片划出来的伤口被压到，有些痛，可即便是这样也不舍放手。</p>
只要能与他在一起，连疼痛都是值得被珍惜的，因为那代表着心爱之人就在自己身边，呼吸又轻又软，与夜色一样安静温柔。</p>
有人陪着，陆追这次很快就睡了过去。</p>
萧澜手在他背上轻拍，平日里凌厉的眼眸此时全部化成水，生怕会将他惊醒。</p>
不知做了什么梦，陆追在他怀中挣扎了一下，里衣也滑下肩头。洒进来的月光是银色的，照得人越发苍白精致，萧澜拖高他的身体，想要将衣领拉起来，目光却被锁骨下的一处伤痕吸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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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新长出的肌肤，颜色要比周围浅淡一些，愈合得很好，若不是仔细去找，很难发现原来这里也受过伤。</p>
手指一寸一寸划过那处伤口，心也一点一点变得又酸又胀，那是一种极难描述的感情。</p>
他记得这处伤，记得那荒草山丘的剑影刀光，记得有人冲来挡在自己面前，倒下之时，眼里沾满水与雾。</p>
他也曾因为季灏肩头的伤疤有过片刻动摇，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人，而此时此刻，看着身边沉睡而又伤痕累累的陆追，他却连那短短一瞬也不想原谅自己。</p>
自己怎会舍得质疑他。</p>
手指绕过一缕黑发，贴在自己唇边，萧澜低头虔诚印了一个吻。</p>
触感微凉。</p>
那是在哪里呢？萧澜与他抵着额头，微微闭上眼睛。</p>
回忆被疾风打成碎片，斑斓漂浮在记忆长河中。夜很宁静，鼻翼间是他好闻的发香，萧澜难得平静下来。</p>
长满荒草的山丘。</p>
惨淡的日光。</p>
沾满血的白衣。</p>
还有一双这世间最好看的眼睛。</p>
地上滚落的，是一块小小的宝石，幽幽发着光。</p>
那是自己费尽心机想要买到的雪雁石，又白又亮，和最喜欢的那个人一样，都是纤尘不染的，微微发亮的。</p>
秋冬时节的天气很冷，自己那时拿着雪雁石，迎着呼啸大风策马狂奔，将冥月墓远远甩在身后，而在路的尽头，是一所小小的村庄。</p>
村庄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雁回，北雁南飞的雁，倦鸟回巢的回。</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