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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出了何事？”陆无名问。</p>
“实不相瞒，出事的是子辰。”邱老夫人道，“他像是被人摄了魂。”</p>
对于这位邱家的大少爷，陆追倒是有些印象的，关于他的江湖传言也不少，不过都不是什么好事就罢了——风流浪荡，不尊礼法，武功稀松平常，嘴皮子倒是一等一的利索，哄得红颜遍天下，处处都是温柔乡。</p>
陆无名道：“摄魂？”</p>
“是啊。”邱老夫人叹气，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p>
约莫是在几个月前，邱子辰从外头回来，突然就性情大变，只将他自己关在住处，没日没夜睡觉，常常连吃饭也叫不出来。开头几天，邱老夫人倒是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以为是因为他初回来时，自己骂了几句，所以在闹脾气。可这一闹就是半个月，山庄里的人总算是觉察出了异常。</p>
此时再想细问，邱子辰却已经闭紧了嘴，任由外人怎么哄骗，就是一个字都不肯说，端坐在床上，雕塑一般。</p>
好好的大少爷变成了这样，山庄里头哪里还有心情过年。可将跟随他的家丁问了个遍，甚至连他此番出门去过的青楼歌坊也挨个盘查过，却无一人能说出缘由。</p>
“他在初回山庄的时候，似乎都是正常的。”邱老夫人道，“我说他，他还嬉皮笑脸顶嘴，可第二天就不再出房门了。”</p>
“现在呢？”陆无名问，“依旧闭门不出？”</p>
“现在……”邱老夫人摇头，“现在他整个人性情大变，如同堕入魔道一般，甚至，甚至……”</p>
屋里烛火忽然暗了下去，将气氛染得愈发沉重。</p>
屋外风声阵阵，桌上光芒跳动，就连墙壁上倒映的影子，看起来都是狰狞的。</p>
岳大刀不由就有些害怕。</p>
阿六站在身侧，轻轻将她的手包在掌心里，依旧目不斜视看着前头，一张糙脸略红。</p>
岳大刀抿着嘴，用脚尖蹭了下地，有些不好意思，却又觉得风再大些，自己应当也不会再害怕。</p>
陆追道：“甚至什么？”</p>
邱老夫人未说话，身后的邱子风道：“甚至吃了自己的丫鬟。”</p>
这话一说出口，屋里众人都惊了一下，吃了丫鬟？</p>
邱子风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p>
其实也不算吃，而是活活咬死。</p>
那是一个寒风暴雪的夜晚，大年初二，山庄内的仆役大多回家过年还未回来，太萧条总不好，于是邱老夫人强打起精神，在山庄里设宴招待所有人吃了顿热闹年饭。</p>
众人喝空了十几个酒坛子，摇摇晃晃回去后倒头就睡，也没人听到异常声响。直到第二日中午，方有一声尖叫响彻整座屋宅。</p>
丫鬟小翠满面惊恐，连滚带爬跑出东厢房，疯了一般，甚至连路都不看，直直叫嚷着冲进了水里。其余人听到动静赶来，也被眼前的情形骇得说不出话，一条粗重的血痕从院内一直长长拖到院外，满身是血的人僵直趴在地上，手指深深抠入泥地，面上身上的肉都掉了大半，靠着发间的桃红簪子，才有人认出是邱子辰的贴身丫头小红。</p>
“那大少爷呢？”陆追问。</p>
“大哥依旧在呼呼大睡，嘴里，脸上，被褥上，房间里，到处都是血迹，他却像没事的人一般。”邱子风道，“后来娘亲便下令，用寒铁链将他锁在了地牢里，免得又生出事端。”</p>
“叶谷主听过此等症状吗？”陆追问。</p>
叶瑾摇头：“不好说，若是因毒蛊出现了幻觉癔症，做出什么事都不意外，得看过诊才能知道。”</p>
“实不相瞒，在丫鬟刚出事那日，我便派了家丁去日月山庄请叶谷主，回来却说谷主不在家。”邱老夫人道，“正在焦头烂额之际，恰好谷主来了这梧桐镇，自然无论如何也要请来的。”</p>
“今日要看诊吗？”叶瑾问。</p>
邱老夫人道：“若谷主愿意，自是求之不得。”</p>
“走吧。”叶瑾道，“早些看完，我也好回日月山庄。”</p>
陆追与陆无名自然也跟了过去。</p>
山庄内的地牢看起来已经颇有年份，沿着湿滑的台阶走下去，几次都险些跌倒，空气中混合着苔藓与**尸体的味道，叶瑾从衣袖中扯出一块帕子捂住口鼻，想了想，又扯出来一条递给陆追。</p>
一阵狂躁的吼声隐隐传来，如同来自深渊的困兽。</p>
邱老夫人示意众人燃起火把。</p>
四周亮堂起来，映照着前方一道铁门，而在这扇门后，有一片幽深的地下湖，细看水中不时闪过幽幽光泽，是一条条行动缓慢的巨鳄。而在湖水最中央搭建的高台上，正用铁链捆着一个人，想来便是凤鸣山庄的大少爷，衣衫褴褛，面目狰狞。</p>
江湖人提起邱子辰时，虽言辞不屑，却总归也是羡慕居多，都说年少潇洒一掷千金，谁会料到居然会沦落到此等境地。</p>
陆追迟疑看了眼叶瑾，看对方那狂躁的架势，这要如何看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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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瑾捂着口鼻进了水牢，憋起一口气，纵身跃起飞向高台，刷拉扬开一包药粉，洒下一片绯红色的烟雾。速度极快，快到旁人还未看清，他已经回身稳稳落到了地上。</p>
……</p>
陆无名心中吃惊，都说叶瑾是神医，却不料功夫也不差。</p>
再观那邱子辰，已经瘫软在了高台上。</p>
“把他抬下来吧。”叶瑾拍拍衣袖，“先回房再说。”</p>
邱子风答应一声，亲自上前将大哥扛了下来，下人赶忙抬来担架，帮忙把人放上去。</p>
邱子辰在昏迷中歪着头，露出脖颈处一片浅淡的纹身。</p>
旁人没注意，陆追却猛然一惊。</p>
他认得那纹路，甚至再熟悉不过——先前在萧澜身上，已经见过了许多次。</p>
陆无名道：“回去吧。”</p>
陆追答应一声，心里拧出一个死结。</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