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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占宿主之法并非人人能用，为确保万无一失，蝠先带着他隐在暗处，将邱老夫人的姿态学了个八九不离十，后方才趁着邱老庄主出殡之际，让他易容抢夺了邱老夫人的位置——并且在不久后乔装成道士上门，日日与之密谈。这样往后即便再有人觉察出异常，也只会往悲伤过度，或者**洗脑的方向去想。</p>
而事实证明，蝠的眼光的确不算差。这无名氏虽说只是个守墓人，却武功不弱，甚至有着极其惊人的学习能力与记忆能力，就连最贴身的婢女，也未觉察出太多异样，只觉得嗓音粗哑了些——但在庄主去世时，老夫人日日以泪洗面，落下了病根也难免。</p>
“为何偏偏是我家？”邱子风问。</p>
那人答：“因为红莲盏在凤鸣山庄中。”</p>
陆追与陆无名对视一眼，这世间一共只有两个红莲盏，照他所言，冥月墓丢失的红莲盏原来是在凤鸣山庄中？</p>
“数年前，蝠自冥月墓里得到了红莲盏。”那人道。</p>
陆追微微皱眉，那阵自己听闻红莲盏失窃的消息，带人赶过去时密道中已血流成河，因此被萧澜记恨数年，原来却是蝠所为？</p>
“他当时也受了伤，带着红莲盏昏迷在路边，却恰好遇到了押镖路过的邱老庄主。”那人继续道，“或许是以为蝠已经死了，所有财物连同红莲盏一起，都被他捡走了。”</p>
邱子风：“……”</p>
“当时蝠奄奄一息，只能眼睁睁看着人远去，不过却记住了镖局的名号。”那人道，“在养好伤之后，他想尽办法往山庄中闯了无数次，都未能找到红莲盏，便想出这个办法，利用山庄女主人的便利来搜寻。”</p>
而在顺利入主凤鸣山庄后，两人又设下计谋，挑选不务正业武功稀松的邱子辰，想将他慢慢变成傀儡。</p>
“我也不知蝠用了什么法子，那邱家大少爷很快便服帖起来。”那人道，“我眼睁睁看着他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有时甚至连开始对蝠颐指气使，我原以为蝠会生气，可他并没有，反而很高兴，说喜欢这种性格的人，还将自己先前的事情说给他一个人听。有时邱子辰恢复了本性，怯懦而又吊儿郎当起来，他反而大光起火，对他又打又骂。”</p>
说完之后，那人缓了缓，又道：“总之他二人就像两个疯子一般，今天你凶，明天我凶，一起谋划着要成大事。邱子辰的胃口越来越大，疯魔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我提醒过蝠，这样迟早会出事，可他不听。”</p>
邱子风面色漠然，一直在沉默听他说话。</p>
“后来果然，邱子辰很快就疯了。”那人又道，“狂躁咆哮，又咬死了自己的丫鬟，蝠这才开始后怕，又替他将蛊虫取出来了一些。”</p>
“邱子辰便又恢复了正常？”陆追猜测。</p>
“时好时坏。”那人道，“蝠经常会消失，不过他会传消息回来，这回也是他让邱子辰装疯，让我想尽一切办法，趁此机会绑了陆公子。”</p>
陆追道：“只有这一个目的？”</p>
那人顿了顿，又道：“还有，即便不能绑了陆公子，也要设计利用陆公子的手，除去二少爷。”</p>
邱子风冷笑一声。</p>
“当日托盘中那些出自冥月墓的宝物，也是蝠给我的，目的便是引诱陆公子上钩。”那人接着道。</p>
而在陆追一行人住进山庄后，所谓邱子辰吃了邱老夫人，邱老夫人毒发，自然也是计谋的一部分，好将所有的疑点都引向邱子风。这样一来，即便陆无名等人不出手对付邱家二少爷，那在陆追被绑时，也不会怀疑到卧床不起的邱老夫人与邱子辰身上。</p>
陆追问：“红莲盏在何处？”</p>
“在蝠手里。”那人道，“原本是藏在后院一处废旧佛堂的，我发现后便取出放在自己屋中，后又给了蝠。”</p>
这句听着不像假话，陆追又问：“那蝠究竟是何来历？”</p>
“我只知道他出自冥月墓，至于具体来历，他只同被蛊毒操控的邱子辰说过。”那人摇头，“我不知道。”</p>
灯笼中蜡烛燃尽，熄了三两盏，院中愈发黑暗起来。</p>
那人道：“我只知道这些了。”</p>
邱子风抬手，让人将其暂时抬了下去。</p>
空气又冷又闷，无人说话时，连呼吸也是压抑的。</p>
陆追道：“可要去接三少爷回来？”</p>
“让他在外头好好安生两天吧。”邱子风道，“家中乱麻一片，先规整好再说，三弟自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我得想想要怎么同他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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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追点头：“也好，今日大家都累了，就到此为止吧。”</p>
邱子风道：“多谢。”</p>
陆追道：“二少爷节哀。”</p>
“我会替娘亲报这仇。”邱子风道，“罢了，我先送诸位回去。”</p>
一行人一路无话。在寒风中站了太久，回到小院后，陆追一连喝了三杯热水，身上才暖和回来。</p>
岳大刀终于有机会问：“公子是何时觉察出异常的？”</p>
“那人从井中跃出时，脚上所穿鞋靴有一处污渍，同我先前在邱子辰床边看到的一样。”陆追道。</p>
阿六遗憾：“真是可惜了。”红莲盏与食金兽原本都在这山庄中，只可惜一个都没找到，白白丧失了大好机会。</p>
岳大刀道：“那现在这凤鸣山庄的事搞清楚了，我们是不是就能走了？”</p>
叶瑾摇头：“我还想再看看邱家大少爷的蛊毒。”毕竟同萧澜的症状有五六分相似，而陆追看上去又极想帮萧澜解毒。</p>
陆追道：“再待三天吧，我也有些事情要做。”</p>
陆无名皱眉：“你有什么事情？”</p>
陆追道：“不是什么大事，有几句话想同邱家三少爷说罢了。”虽说只是个被宠坏了的世家公子，不过他心眼并不算坏，能帮一把也好。</p>
邱子风做事雷厉风行，也不怕将家里的丑闻传出去，还没等到第二天下午，关于这山庄里头发生的事情便已传得人尽皆知。那冒充邱老夫人之人也被悬在邱家祖坟前谢罪，引来众人指点围观。</p>
邱子辰依旧疯疯癫癫，叶瑾从他身体内取出许多蛊虫，将没见过的分类养起来，打算在路上研究。临走前叮嘱了五六回，让邱子风务必不可亏待他，因为将来或许还要拿来试药。</p>
至于邱子熙，在得知所有事情的真相后，还未来得及震惊，便被陆追叫到了房中。</p>
“公子。”邱子熙红着眼眶。</p>
“先别哭，听我说话。”陆追道，“除了这家，你还有何处可去？”</p>
邱子熙道：“有个姑姑，远嫁到了东北。”</p>
“去找亲人吧，或者独自去江湖闯荡历练，也成。”陆追道，“留在凤鸣山庄中，你应当不是二少爷的对手。”</p>
“二哥？”邱子熙迟疑道，“公子的意思是……可他救了我。”</p>
“我不是说二少爷是坏人，他应当也不会对你不利，可前提是你本分安稳，能被他养一辈子。”陆追道，“你想吗？”</p>
邱子熙摇头。</p>
“你曾想过要夺凤鸣山庄，这应当是他的大忌，虽能看在兄弟情分上救你一次，可这根心间刺也没那么容易拔出。”陆追道，“若我是你，在前路未明时，便会重新换个环境，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先将眼前的日子过好。”</p>
“那大哥呢？”邱子熙问，“他会不会……”</p>
“叶谷主叮嘱了七八回，虽是以试解药的名义，不过也足以能让他得到良好的照顾，况且我早就说了，二少爷绝非大奸大恶之徒，只是不喜有人觊觎他想要的东西罢了。”陆追道，“等何时你翅膀硬了，若还担心你大哥，再来将他接走吧。”</p>
邱子熙点头：“我知道了，多谢陆公子。”</p>
陆追笑笑，未再多言。</p>
有一件事邱子熙忘了问，他也便没说。邱子辰体内蛊毒骤然猛增变成疯魔之态，连叶瑾也说不清缘由，后来直到从他身上挑出一条绿仙人，方才明白过来——此虫能令体内的蛊虫性情狂躁随血逆流。联想起先前邱子熙曾说过，亲眼看到邱子风三更半夜翻进了邱子辰的院落，没几天邱家大少爷便开始吃人，其中因果，不言自明。</p>
怕是邱子风早已隐约觉察出自家大哥的异状，所以才会以绿仙人试探，从而让邱子辰发疯。</p>
这世间有一类人，眼里永远只会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只要旁人触及不到那条线，那这疯狂而又贪婪的内在，便会被牢牢锁在谦和有礼的表象下，只在血液中隐隐流动，随时准备呼之欲出。</p>
不能被称之为坏人，因为他们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好的。</p>
可也绝对不是一个好人。</p>
第二天，邱子熙便寻了个借口，策马离开了凤鸣山庄。而在第三天傍晚，陆追一行人也动身继续前往千叶城。</p>
虽说多耗了一段时间，可也不算一无所获，至少知道了当年那伏魂岭血案是谁所为，以及冥月墓红莲盏的下落。</p>
只要找到蝠，那这一切就都有了结果。</p>
阿六一甩马鞭，朝着日月山庄的方向疾驰而去。身后则是跟着一个雇来的马夫，专门负责牵着叶谷主的驴，慢慢走。</p>
毕竟跑不快，按照驾车骏马那追星赶月的架势，能活活累死。</p>
……</p>
天气越来越热，陆追身上的衣裳也越来越轻薄。暖炉被彻底收了起来，沿途的点心也从热乎乎的红豆汤变成了薏米绿豆水。</p>
夏天来了。</p>
而这是千叶城顶好的时节。</p>
看着眼前的盎然绿意与亭台楼阁，阿六憋了半天，一个字都没憋出来，于是催促陆追：“爹，你快写一首诗。”否则简直辜负了这番美景。</p>
“没看出来，你最近倒是越来越斯文。”陆追扶着他跳下马车，“进了日月山庄，也要学得斯文些，知不知道？”</p>
“知道。”阿六打包票，“我一定不给爹丢人。”毕竟是江湖第一山庄，据说连地上都铺着珍珠与黄金，不知能不能捡一捡。</p>
“谷主回来了！”家丁打开门后大喜，赶紧差人去通报庄主与夫人，又道，“可惜大少爷还没回来。”</p>
没回来就没回来吧。叶瑾紧了紧包袱绳子，反正不熟。</p>
不过到底是什么破事，居然去那么久。</p>
叶谷主目露凶光。</p>
想打人。</p>
家丁：“……”</p>
家丁往他身后看了眼：“是客人吗？”</p>
“是我在王城结识的朋友。”叶瑾缓和了一下情绪，“带回家养病的。”</p>
阿六抓紧时间，往里瞄了一眼，看地上究竟有没有铺金砖。</p>
而后便见一团金灿灿的光影，在院中“啾”一下转瞬即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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