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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有别的事。”陆追道，“明日阿六会给你盘缠和书信，你到苍茫城找那里的县令，自会有朝暮崖的人下山来接你。”</p>
“多谢公子。”王阿毛喜不自禁，搓着手傻乐。</p>
“回去休息吧。”陆追道，“还欠你一顿好酒，不过大夫不准我喝，只有以后再说了。”</p>
“我等我等。”王阿毛赶紧道，“公子好好养伤，身子要紧。”</p>
陆追叫来阿六，让他送王阿毛回去，自己伸了个懒腰，对萧澜道：“腰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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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伤呢，非要出来坐在这回廊里。”萧澜扶着他站起来，“茶也喝够了，现在能回屋了？”</p>
“今日叶谷主叫你出去，都说了什么？”陆追问。</p>
萧澜将他抱回床边坐着：“你没睡着？”</p>
陆追道：“装睡。”</p>
萧澜笑着替他解衣服：“有什么好装睡的，谷主叫我出去没说别的，只是朝廷又送了封书信来。”</p>
“皇上还是温大人？”陆追问。</p>
“皇上。”萧澜没有瞒他，“宣我和师父去王城，先前你我猜对了，夕兰国那耶律星果真集结了大漠各部族，现在已经成了气候。”</p>
陆追微微皱眉：“那你要去吗？”</p>
“你说呢？”萧澜捏捏他的脸颊，“天大的事情，也要等你身子好了再说。”</p>
“我这要何年……唔。”陆追往后退了退，却被托住后脑，反而被亲得越发缠绵几分。</p>
“我老老实实将所有事情都同你说了，你可不准赶我走。”萧澜拍拍他的胸口，“先将西北的事放到一边，好好养病，知不知道？”</p>
陆追犹豫道：“那你不去了吗？”</p>
“去不去将来再说，至少现在我得陪着你。”萧澜将他的双手攥在掌心，“你已经将冥月墓交给了朝廷，就别再将我也交出去了，嗯？”</p>
陆追笑了笑，抽出手来抚过他的侧脸：“那杨前辈呢？”</p>
“我与师父商议过了，他会先回王城。”萧澜道，“比起我，皇上更想见的应该是师父才对，毕竟武夫易找，将军难寻。师父说他愿意先去西北协助贺晓将军，待到你身体好一些了，我再去王城见皇上也不迟。”</p>
“你可不是普通的武夫。”陆追双手搭在他肩头。</p>
“嗯。”萧澜道，“我是好看的武夫。”</p>
陆追笑着推他一把，洗漱之后躺回被窝，原本还想再说说西北的事，可铺天盖地的困意却很快就再次席卷而来，脑中昏昏沉沉的，连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在一片黑暗里，他默默将脸埋在萧澜胸前，能清楚地觉察到在这短短数日里，自己正在变得越来越嗜睡和疲惫，哪怕今夜特意煮了最浓的茶，也依旧毫无用处。</p>
他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也不愿多想。</p>
萧澜的手在他背上轻拍，是世间最温柔的抚慰。床头半寸红烛挑出一方微光，照着陆追安静的睡颜，唇上依旧不见血色，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萧澜总觉得那一头乌发如今似乎也有些泛黄枯燥，不再是以往锦缎般的黑亮细软。</p>
陆追在梦里低低呜咽了一声，萧澜的心也不轻不重疼了一下，像是有猫在挠，尖锐细碎，带着淋淋的血痕。他抱紧怀里瘦弱的身体，多想像先前说的那样，两人一起回江南飞柳城，种花养草，喝茶弹琴，将所有忧心事都抛在脑后——他甚至觉得哪怕陆追以后当真看不见了，只要人能健健康康的，那也一样算是很好很好的结果。</p>
细碎的吻不断落在那泛着药香的发间，萧澜闭上眼睛，听耳边熟悉的呼吸声，心里兀然泛上一阵酸楚。九死一生的卦象既是应验了，那往后他的小明玉是不是就能好好活着，如同这世间许多人一样，逍遥自在，快活无忧。</p>
冥月墓中的墓葬被分批运了出来，重兵押运送至王城国库。光是这些年鬼姑姑与药师积累搜刮的财富，就装了整整一个车队。主墓大殿内的金山也被运出，至于墓穴更深处，陆无名却一直未用红莲盏将其打开——或许是存了几分私心，他总觉得，该让陆追亲手去做这件事。</p>
朝廷对此倒也没有异议，毕竟陆家能将金山交出来，已是值得大肆嘉奖之事，总不能勒令别人将祖坟也刨个底朝天。奴月国的人虽说暂时没有寻到白玉夫人的雕像，却意外得到了楚渊一封诏书，说要宣召进宫商议两国通商之事，也算颇有收获。</p>
一切事情都在向着最好的方向发展，除了陆追的身体。短短月余，他已经从刚开始的精神尚可，变得连床也下不来，只裹在被子里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手指虚弱无力，整个人都软绵绵的。</p>
叶瑾在药庐里背着手来回转圈，而后一咬牙，“哗啦”一把扯开门。</p>
院里头站满了人，萧澜，陆无名，陶玉儿，阿六，岳大刀，都在看着他，却又无一人说话。</p>
“我能治好二当家。”叶瑾握了握拳头。</p>
空气依旧是寂静的，所有人都在等下一句话。</p>
“合欢蛊解不了，”叶瑾看着萧澜，心一横道，“只有让他忘了你。”</p>
陶玉儿大惊失色：“这……”</p>
“忘了心中所爱，那即便有黑蚁后，二当家身体里的蛊虫也活不了多久，顶多一年就能死个干净。”叶瑾道，“到那时，我还能将你体内的蛊虫也取出来。”</p>
“取出来之后呢？”萧澜问，“明玉的记忆还能回来吗？”</p>
“说不好。”叶瑾道，“或许同你先前一样能想起来，又或者会像邱子辰一样，彻底忘个干净。”</p>
“没有别的办法吗？”陶玉儿急问。</p>
叶瑾摇头。</p>
“……我答应。”片刻后，萧澜道，“只要谷主能治好明玉，怎么样都行。”</p>
陆无名想要说话，却也不知自己能说什么，这像是眼前唯一的办法，他别无选择。</p>
岳大刀转身抹了把眼泪，阿六伸手揽过她的肩膀，也默不作声。</p>
“事不宜迟，三日后吧。”叶瑾看着萧澜，“还有，在蛊虫死绝之前，最好……别见面。”情之一字谁能说得准，万一忘不干净，又要多吃一番苦。</p>
萧澜点头：“好。”</p>
“那我去准备了。”叶瑾心里叹气，转身回了房中。</p>
陆无名单手搭上萧澜的肩膀，手指用力攥了攥。</p>
“没事的。”萧澜低哑道，“我去看看明玉醒了没。”</p>
……</p>
陆追靠在床头，正在打盹晒太阳，今日天气很好，想来天空又是一片湛蓝，还有白丝丝的云，被风吹出各种形状。</p>
萧澜将他的手攥住：“怎么睡醒也不叫我？”</p>
“没睡醒。”陆追靠在他肩头，懒懒道，“想出去晒会儿太阳。”</p>
萧澜扯过大氅将他裹严实，抱出卧房放在了院中软榻上。</p>
“真好啊。”陆追深深呼吸了一下，伸手与他扣住十指，发了一阵呆，又凑过去环住他的腰。</p>
“怎么了？”萧澜挠挠他的耳后，小声笑问。</p>
“等将来你去了西北，替我多看两眼长河落日。”陆追在黑暗中闭着眼睛，想了一阵又道，“还有，欠王阿毛的酒，也要代我去还。”</p>
萧澜猛然收紧双臂：“不许你乱想！”</p>
陆追把脸埋在他胸口，没再说话。</p>
“你不会有事的。”萧澜将人抱紧，想再多哄两句，心却像是被利刃从中间鲜血淋漓破开，他不知道要如何掩饰去声音里的干涸嘶哑，最后只能低下头，在那微凉的唇上轻轻印上一个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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