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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掉头一路找回去,却发现原地只有烟头和纸屑,那又脏又破,油叱麻花的铺盖,此时却居然不见了。</p>
是被扫**的扔了?还是被别人拿走了?这玩意还会有人要?</p>
得,丢就丢了吧。他干脆放弃了寻找。</p>
1977年的京城气候不比后世,楼少车少,也没什么温室效应,三月底还非常寒冷。一阵小风刮过,跟小刀子似的。洪衍武不由打了个寒战,还真有点儿瑟瑟发抖。</p>
他身上并没穿劳改农场的黑色衣裤,棉袄棉裤外面的罩衣是一身洗得发白的人民装。他的**、膝盖、胳膊肘都打着补丁,脚上穿了一双破旧黑色大棉窝,鞋帮已经露了棉花。如果搁三十年后,他这一身打扮绝对是丐帮不外传的法宝,弄不好能混上个六袋弟子,可在这年代却并不引人注意。他站在广场上,如同绿草中的一片叶子,毫不起眼。</p>
这并不奇怪,衣服打补丁在这缺吃少穿的年代太普遍了。“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当时的社会就是这种生活水平。大家都是一样的浸透汗水、打着补丁,所有人一起引领着朴素的潮流。</p>
除此之外,“十年运动”还导致了共和国服装的“一元化”,全国人民都一个样儿。要说服装颜色,几乎全是蓝色(包括青黑色)、军绿色(包括军黄色)灰色这三种“老三色”。服装款式也不过是军便服、干部服、工作服(青年服)这些“老三服”。这些衣服可谓席卷全国,男女通穿。而因为这种抹杀个性的**化服装时尚,共和国人民被西方人讥称为千篇一律的“蓝蚂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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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不少八零后九零后看到这种情景会觉得很土,很可笑。用他们眼光看,京城简直成了一个被乞丐占领了的城市,这年头的人个个全堪比“犀利哥”。但在这个特殊的年代,人人皆是如此。衣着朴素是一种荣誉,更是一种无奈。这是大时代的原因,不是哪一个人的问题。</p>
洪衍武把棉袄捂紧了些,开始左顾右盼,辨识方位,寻找去路。</p>
这是三十多年前的老火车站,来来往往的人们骑着自行车,旅客们或是背着行李或是手里提着铺盖,从他身边匆匆而过,每一个人的面容看上去都那么遥远又那么亲近。</p>
眼前这一切虽然普通,可对他而言却如同梦境。他一想到不久前还身在2012年,又如何能不惶然?如何能不激动?</p>
眼睛里那种湿润的感觉又来了,他不禁想在心中大喊。</p>
1977年!我洪衍武又杀回来了!</p>
可他刚握紧拳头,脑子里又不知怎么冒出一句特煽情的话。</p>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p>
他立刻升起一种冲动,甚至想在满是脏土的地上打个滚儿。好让家乡的土,家乡的地和自己亲近一下。</p>
寒风中,他眼圈红了,鼻子也抽起来,像极了一个淘气的孩子,在因父亲的责罚而委屈。</p>
此时,一栋早已久别的平房院落,不可避免地从他的心里跳了出来。</p>
福儒里二号东院。</p>
一想到家,他浑身马上荡漾起一阵暖暖的激动。那里有他的亲人们,有还健在的父母和妹妹,还有仍把他当成弟弟的哥哥们,甚至就连陈力泉也还平安地活着。</p>
回家,我要回家。</p>
对,马上回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