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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哪儿的?在你们厂子不洗,跑这儿凑什么热闹?”</p>
“废话!我们厂子要不是今天修锅炉,谁**来这儿啊,这么挤,就跟下饺子似的……嘿,你要洗完赶紧走,给挪挪!</p>
洪衍武见这小子忒不会说话,当时把脸一掉又躺回去了,冷冷甩了他一句。</p>
“我欠你的该你的!要洗脱筐!”</p>
洪衍武所说的“脱筐”,其实是从“运动”末期起始,公共澡堂兴起的一个普遍的现象。</p>
由于这个时期经济紧张开始逐渐缓解,老百姓手头松快了许多,去澡堂洗澡的人也就跟着多了起来。</p>
那么自然,有限的床位不敷所用,所有澡堂子便额外准备了一些大筐,以提供给等不及的人放置衣物、鞋袜。</p>
特别是赶到节日前或休息日,澡堂里人满为患,在这种时候,采用“脱筐”的办法通常都很有效。</p>
从形式上,其实等同于现今某些特别火爆的餐馆临时加桌。</p>
不过,那个青工显然是极不能接受这种待遇,并且忍下洪衍武冷漠态度的,于是他横了洪衍武一眼,马上就冲远处伸手一声招呼。</p>
“刘哥,这儿有个小子洗完了不肯走,还跟我这儿炸刺儿!这是您家门口,您要不认识他,我可大耳贴子扇他了……”</p>
话音刚落,远远就过来了另一个工人,那小子大摇大摆满不在乎,嘴里还念叨着,“谁呀?这么狗胆包天!这片儿孩子就没有不怵我的,我得好好看看……”</p>
可没想到,刚到跟前儿,这人就跟被掐住嗓子似的,“咯喽”一声,彻底没声儿了。</p>
也别说,洪衍武竟然也觉得这声儿叫唤特耳熟。结果当他睁眼一看清楚,当时就不屑地哼了一声。</p>
敢情后跟过来这小子洪衍武果然认识,他上唇有个缝合的痕迹,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校友,五四一厂的工人,“豁子”刘福根。</p>
现在可是轮到刚才放大话的“豁子”彻底傻眼了,他瞪着洪衍武像是看见了什么毒蛇猛兽,吓得都成结巴磕子了,努了老半天嘴才叫出来。</p>
“红……红,红孩儿……”</p>
“豁子,牛逼大了,你威风啊!”</p>
洪衍武则戏谑地调侃着,身子一下全坐了起来,盖着的浴巾也掉在铺上。</p>
自然,他上半身也就**露出来了,那肌肉不仅有着令人生畏的线条轮廓,且明显包**难以置信的爆发力。</p>
而最惊人的是,他前胸和两肋竟遍布着不少狰狞的伤痕,有的是练功时留下的,有的是打架时的纪念。</p>
但在这种情形下,那简直就像是一张张能把人生吞活剥的利口!</p>
得!这下另一个小子同样被惊得目瞪口呆,刚才还“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儿”的小脸儿此刻全绿了。</p>
不出意外,他应当是也听过这个名号,那么自然是明白“豁子”心中的感受了……</p>
此情此景,如果要贴切地打个比方来形容一下的话,其实和“鬼子”拍摄的某部黑道电影中,几个在澡堂里戏水撒野的小混混,最后发现被他们泼水的人站起来后,身上居然有一身华丽刺青的场面,有着异曲同工的戏剧效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