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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蕴琳的心里，此时虽然七上八下的一点儿不贴谱儿，但毕竟母子连心，一听见洪衍武这一声“妈”，她竟差点掉下眼泪来。</p>
此刻，她便再顾不得其他，紧走几步扑上去，不避脏不顾臭地抱了洪衍武，一口一个“儿子，你受苦了!”</p>
可等她再想好好看看洪衍武的脸，再仔细嘘寒问暖一番地时候，歪躺着的洪禄承又咳嗽着说话了，只是一句，便又让她激动的心情沉了下去。</p>
“吭，吭……蕴琳，你把老三带出去说话吧……吭……我现在不想再看他。怎么回事，老大会告诉你……”</p>
片刻后，除洪禄承以外的洪家人都从偏屋去了堂屋。</p>
尽管堂屋的炉子也烧起了旺火，可没人感到温暖，所有人都觉得屋里的气氛简直比屋外还寒冷。</p>
这是一场家庭内部的批判会，挨批者是洪衍武。他垂手而立，一副自知有罪，毕恭毕敬的样子，就像过去一样，这样的训导在洪家已经经历得太多了。</p>
而主要发言人，自是洪衍争无疑，他坐在凳子上，把他所知的一切都跟王蕴琳仔细描述了一遍。</p>
接下来则是洪衍茹替洪衍武分解求情，因为在她看来，事情都是由她而起，实在不能全怪在想护着她的哥哥的头上。</p>
不过，显然洪衍争却不是这么看。他认为洪衍武是本性难移，狗改不了****，根本就是惹事生非的活祖宗，一天不打架就手痒痒的灾星。</p>
他也是气毁了，痛骂了一顿后，他还愤愤不平地一个劲儿埋怨着。</p>
“这小子太有本事了。连我的话都不听！我让他道歉，他不但不照做，还当着我的面儿把购物本从人家手里硬抢过来的。这下好，购物本是回来了。可他不但把毛远芳骂跑了，把人家售货员给打跑了，他居然还把邻居水师傅给伤了，把平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那些老邻居们都吓坏了！就连咱们院儿的丁家和苏家，都听见他胡说八道威胁大伙儿的那些混帐话了。您说，一下得罪了这么多人！这以后不但麻烦少不了，咱们可怎么出门见人呢？”</p>
王蕴琳听了老半天没说话，这种场面已经把她乘兴而归的情绪全弄没有了。</p>
可始终不开口终究也不行，片刻后她总算想起一件事来，于是就开口问洪衍武。</p>
“老三，你今天回家时候，是不是见过丁家二儿媳妇？”</p>
洪衍武想了想才记起来。</p>
“是。我进院时候，她盘问过我。”</p>
“你对人家不客气了？”</p>
“没有，我一告诉她我是谁，倒是她自己吓得把门关上了，在门后还教训孩子别理我，说我是劳改犯。”</p>
话说到这里，王蕴琳把一切都搞明白了。</p>
老丁实际想表达的意思豁然，老丁送东西的原因豁然。</p>
可她也知道，实际上这并不能怪在洪衍武的头上，因为一切不过是丁家自己做的欠妥，又是他们自己杯弓蛇影，瞎琢磨出来的。</p>
反而洪衍武说完话时，嘴角浮现出了一种不知是自怜还是自嘲的笑意，倒是让她鼻子一酸，心里相当不是滋味。</p>
为了这个，她默默盯着洪衍武的脸，端详了好一阵儿才叹了一口气。</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