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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淘气儿”听了这话却不怎么高兴,甚至还有点着急。</p>
“别啊,您真让‘红孩儿’说动了?打算‘金盆洗手’不管我们兄弟啦。要我说,‘红孩儿’就是胡吹,说什么恢复高考,到现在连点影儿还没有呢,谁知道真的假的。再说了,您可是一方‘把子’,干嘛非去当个‘**(知识)份子’啊?像您看那本书,一本研究方块、三角的。哪儿有打扑克过瘾啊,那上面可还有草花和红心儿呢……”</p>
“红叶”坐到了桌边,一边夹菜喝酒一边念叨。</p>
“你小子哪儿都好,就是不学无术。这能是一码事吗?也不怕你不高兴,其实念书才是正路,才能有文化。要不是你小子真不是这块料,我得连你一块带走。”</p>
“淘气儿”对这话可不爱听了,马上耍起了杠头。</p>
“大哥,我还真不信。文化能顶屁用啊?那都是没用的东西。我不上学也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p>
“红叶”知道“淘气儿”脾气,也不掰扯,暂时放下筷子,反倒出了个游戏似的题目。</p>
“你说文化没用?那好,你用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来编个顺口溜会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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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难不倒我……”淘气一口酒干了,脱口而出,“一天晚上,二人**,三更半夜,四脚朝天,五指乱摸,六神无主,骑(七)在身上,扒(八)光衣服,久(九)经考验,十分舒服……”</p>
“**!”“红叶”直接一个“脑锛儿”弹在“淘气”的头上,“岁数不大,哪来这些黄嗑?又去‘砸圈子’(黑话,指和女流氓发生性行为)了吧你。”</p>
“淘气儿”嘿嘿**笑,“这是跟‘菜刀’、‘顺子’他们学的……”</p>
“你还是听我的吧。”“红叶”“滋溜儿”也灌下了一口酒,眼有忽然有了一种迷离的神采,“一别之后,二地相悬,只说是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挂念,万般无奈把郎怨。万语千言说不完,百无聊奈十依栏杆,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中秋月圆人不圆,七月半烧香秉烛问苍天,六月天人人摇扇我心寒,五月石榴如火偏遇冷雨浇花端,四月枇杷未黄我梳妆懒,三月桃花又被风吹散,二月风筝线儿断。哎!郎啊郎,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为男……”</p>
“淘气儿”简直听傻了,直到“红叶”念完,楞楞地打了个酒嗝才回过神来。</p>
“大哥,你太有才了,你那脑袋什么材料的?居然能编出这么牛逼的词儿来……”</p>
哪知“红叶”又是一个“脑锛儿”赏给了他。</p>
“操!这是司马相如想找姨太太时卓文君写的,叫《白头吟》。我编的?你倒真看得起我。明白了吧,要没文化,人活十辈子也想不出这种词儿来!我还告诉你,我听说现在有一种数控车床是自动的,将来要是普及了,没有文化,你就永远别想进工厂。你小子等着瞧,老子还非得成为第一个念大学的玩主不可……”</p>
还得说,有贼吃肉的时候,就有贼挨打的时候。</p>
和“红叶”、“淘气儿”他们有吃有喝不同,同样一个夜晚,团河农场北区劳改队的反省号里,刚刚被关进来的尤三却倍感凄凉。</p>
在圈里儿,要想过得滋润,要么有钱,要么有人,要么敢磕,除此无他。否则就是破鼓万人锤的命,得可着劲儿让那帮子欺软怕硬的的主欺负。因此像尤三这样要嘛没嘛,一进宫只能单练的主儿,其待遇也就可想而知了。</p>
今天,他就是因为帮老犯干活,没能及时完成自己挖土方的任务,才会被管教以“反改造”的罪名关进来的。</p>
这下好,长140公分,高80公分的小圈儿就囚着吧,暗无天日,伙食减半。关上二十四小时不说,放出去还带照样论大镐替别人干活,说不好哪天就还是这种下场。这就是一个死循环,让人干没辙,只想上吊。</p>
深夜,尤三又累又困,可就是愁得睡不着觉。其中缘故,既有他自恋自伤的悲情,也有对把他弄到这儿来的洪衍武永难相忘的深深恨意。而这时,他忽然闻到了一股烟味,一下意识到隔壁也有人。</p>
不用说,有这种权利的人,那是个“吃得开”的主儿,跟他这样的倒霉蛋绝不相同。</p>
按理说,他们绝不是可以平等对话的阶级。可为了排解一下孤独和寂寞,他还是忍不住敲了敲隔壁的墙体。</p>
当即,一个很低沉的斥骂和铁镣的响动同时传了过来。</p>
“哪孙子?闲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