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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栅栏这条商业街比较狭窄。走进来之后，兆庆变得更谨小慎微了。</p>
他对售货员加倍地客气，对其他顾客分外礼让。</p>
白酒、茶叶、糕点、糖果、六必居的酱菜、腐乳……买到的任何东西他都一一仔细地装进藤筐里，然后像装着一满篮子鸡蛋那样小心翼翼地挪动，出入，避让行人。</p>
之所以如此，其实是因为他每一次进城，虽然或多或少要遭遇一些难以预料的龃龉和屈辱，但这种情况却尤以在商业场所最为多发。</p>
比如说，第一次去王府井的百货大楼，他不知不觉地登上了四楼。</p>
忽然就有人大声地斥责上了。“嘿嘿嘿，你怎么上这儿来啦？下去！”</p>
他这才发觉四楼上敢情立着个木牌子，“顾客止步”。</p>
他赶紧脸红耳热地转身返回三楼，可让人不堪忍受的一声呵斥，却照样从他身后传来。</p>
“真不懂事！瞎胡窜！整个一个农村土老帽儿！”</p>
农村土老帽儿？</p>
这可真伤农民的自尊心！</p>
他没想到，自己第一次逛首都最大的商店，感受到的不是宽慰居然是屈辱。</p>
可京城人根本一点儿不在乎，他们不但管农村人叫“土老帽儿”，还有叫“土老赶”的。</p>
开始他并不明白什么叫“土老赶”。直到有一次他走在街上，看见几个小学生，见一赶大车的老农过来，就互相招呼着，“老赶来了，老赶来了。”</p>
几个孩子忙躲到一拐弯儿的墙角儿处，突然齐喊道：“谁是我儿子？谁是我孙子？”</p>
这时，赶车的老农扬起鞭子口中高喊着“喔喔”的招呼着牲口转弯。</p>
而听到这几声儿，那几个孩子像得了什么大便宜似的，嬉笑着一哄而散。</p>
城里人对待农民的态度，只要看看这些孩子就能知道。</p>
而且，还不光是在百货大楼这样全国首屈一指的大商店，可以说在任何地方买东西全是一样。</p>
几乎所有的商店里，他都会经常遇上售货员在柜台里头光顾聊天，或是售货员在那儿来回来去数一叠钞票、单据的情况。</p>
这两种情形下，城里人还好点，说上一句，售货员或许还能搭理。可要是他这样行装的人，任你怎么喊也不理。如果谁胆敢催促，那还非得挨通臭骂不可，连祖宗八辈都得跟着倒霉。</p>
吃饭也差不多。几乎在所有的饭馆，他想要求人点儿事简直比登天还难。甚至连想讨一碗水也不可得。</p>
只要他敢开口，服务员大部分就会狠逮逮地教训他一番，连词儿都差不多。</p>
“这是饭馆儿不卖水，渴了外头找水管子去。要么你就花钱买汽水。别没事儿别瞎捣乱啊，还嫌我们不忙是怎么地？”</p>
真是整个反了，花钱还花出不是来了？狗眼看人低。卖方是爷，买方是孙子。这就是京城，这就是首都！</p>
而渐渐的，时间长了，这种遭受冷遇和怠慢的经验多了，他就又摸索出一条普遍的相关规律。</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