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炕上铺着凉席，被卧垛垛得整整齐齐，被接上腿儿的桌子后墙上，挂着出自允泰之手的丹青墨笔——南山采菊图。</p>
桌上的茶壶茶碗虽都是粗瓷。也擦抹得亮晶晶的，各类东西归置得很是地方，摆设安置得也很到位。</p>
这足以看出安大妮儿是个很能干的人。</p>
最关键的，还是安大妮儿对允泰的态度。</p>
且不说他那份柔情、那份依赖和见到允泰时的那份儿欣喜，都是发自内心的。</p>
连进屋烧水、打水，听着允泰甩手大爷一样地指派，伺候大家擦脸、洗手、喝茶都是那么心甘情愿。</p>
这种柔顺、服从，连她也自愧不如，那是绝不会让允泰受了半点委屈，只有自己吃亏的份儿了。</p>
不得不说，像允泰这样一个漂泊半生的落魄之人，年老时居然能有这样一个归宿，那真是祖宗积德，老天爷才会给他这么一个好福分了。</p>
于是出于感激，王蕴琳赶紧也带着洪衍茹上手帮忙，嘴里还一个劲地感谢大妮儿对哥哥多年来的照顾。</p>
这样才几句话下来，姑嫂间就真正的亲近起来。彼此就好像八百年前就认得了一样。</p>
被关着的兆庆也是一样。</p>
他被父亲放出来后，出门还没来得及给长辈们见礼，一瞅见洪衍武和陈力泉就先傻眼了。</p>
允泰很清楚他的感受，就先跟儿子说，他们其实是表兄弟关系。</p>
这下，兆庆那简直是呆若木鸡。实在难以置信到家了。</p>
老半天这才反应过来，轻吐一口气。</p>
“我今儿才相信什么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p>
洪衍武就故意挤挤眼，“表哥，劳你送了那么多次鸡蛋，也没招待你吃顿饭，可是怠慢了啊……”</p>
一句话，让大家全都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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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兆庆才与各位长辈分别磕头见礼。</p>
在称呼上，其他的人倒也平常，只兆庆对王蕴琳不叫“姑姑”，而直呼为“姑爸爸”，让她听得一下愣了。</p>
因为这是旗族家庭特有的称呼方式，旗族人常将家中长辈女子的称呼男性化，以示尊重，正如光绪称慈禧为“亲爸爸”一样。</p>
而很快王蕴琳就想到，这大约是允泰常在儿子面前说你姑爸爸如何如何，他便也自然而然地叫上“姑爸爸”了。</p>
果然，兆庆随后就说，他的父亲每逢中秋、除夕几乎都要思念“姑爸爸”，打他小就没少给他说“姑爸爸”的往事。</p>
他知道“姑爸爸”书读得好，是“贝满女中”的才女。</p>
他还知道“姑爸爸”程派青衣也是唱得绝妙极了，完全够格儿登台唱大轴儿。</p>
但凡家里来了亲戚朋友，听不到“姑爸爸”唱《锁鳞囊》里“春秋亭”一段，是决不肯离开的……</p>
这一席话，顿时就把王蕴琳眼泪给招下来了。允泰也同样泪光涔涔。</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