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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不像那些情感或想象力丰富的人一样以做各式各样的梦为乐,相反,他觉得梦境很混乱,很没有逻辑。白天,他的逻辑会统治他的认知,但每当闭上眼睛,一切就不会再受控制,正如他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不会知道自己下一刻将梦到什么那样。</p>
星空,一望无际的星空。无数微光在头顶闪烁,远方天际隐约勾勒出一道璀璨的银河,只有夏天才会有这样的夜空。耳边传来的蟋蟀叫声,身体四周温凉的风都佐证了这一点,这是一个晴朗的夏夜。</p>
那么这是哪里?</p>
林浔恍恍惚惚往四周看,他仿佛在一个房顶上,他往下看,视线刚好看到一扇敞开的窗户。当他的视线触及那里时,思绪变得更加混沌和模糊,仿佛在俯视整个房间。</p>
这是一个陈设精致的所在,房间中央有一张一看就非常柔软的床,雪白的床单和被套一尘不染。夏天的晚上会有蚊子,于是这张床也挂着雪白的蚊帐,蚊帐的一角在风里,在月色下轻轻摇动,像纱,或者流动的雾气那种东西。</p>
这并不是林浔所熟悉的环境,他往一旁望去,看见一面墙壁是落地的书柜,书柜里摆满名字晦涩的书籍,大多与文学、雕塑和绘画有关。而另一面,床正对着的那边墙壁的最右,是一个梳妆台——梳妆镜和梳妆椅都洁净如新,梳妆台前摆了漂亮的梳子和瓶瓶罐罐,束头发用的发圈,胸针、项链和其它首饰——一个女人的房间。</p>
他耳畔忽然有一道声音响起。</p>
“今年是第九年。”</p>
一道很好听的声音。</p>
忽然,一道难以言喻的电流传遍他的全身,仿佛有一瞬间他身体里流淌的所有血液都变成了冷水。林浔一个激灵,清清楚楚地记起所有事情来——那个颈圈,颈圈发出信号的时候,说明你现在进入稳定持续的梦中。而他的认知和思维也在刹那间回复清明,和白天清醒时的状态相差无几。</p>
他意识到自己正坐在一栋小楼的屋顶上,周边的场景何其熟悉,是小时候和爷爷、林汀一起居住的小楼。而对面那扇窗户……他却奇异地没有任何印象。</p>
梦中的这个人物好像还是他自己,他有种奇妙的感觉,自己一用力就能自如地控制这个人,但是他没有做,让梦里的自己自由活动。</p>
于是他转头看向身旁——身旁竟然还坐着一个人。</p>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有黑色的,柔软的漂亮长发,好像是刚洗过,因为林浔嗅到了好闻的柠檬香气,是自己以前最喜欢用的那瓶洗发水,不过上高中后,这款洗发水就停产了。林浔继续观察,这人穿一件很宽松的白色T恤,显得整个人很单薄,单薄、松软又乖巧。</p>
但是当他看到这个人的五官——</p>
精致的五官,第一眼会让人以为是女孩子,但是下一秒就不会了,因为精致中还有隐隐约约的锋利,像草丛里藏着的猫科动物,虽然现下非常懒倦,却有锋利的牙齿和爪尖。</p>
看着这样的五官,林浔能够一点不差地描摹出十年后他的样子,因为他认出这个人毫无疑问就是东君。</p>
但他内心的活动并未影响梦中自己的动作。</p>
梦里的林浔和身旁十四五岁的漂亮朋友说话,语调轻快:“那我们认识也有九年了。”</p>
“嗯。”他的这位朋友仍然在注视着那扇半开的窗户,月色下,雪白的房间像一座安静的灵堂。</p>
林浔问:“你在想她?”</p>
他摇头:“没有。”</p>
林浔:“虽然我没见过我母亲,但我有时候还是会想她,小时候会觉得很伤心。”</p>
他身旁的人语气却很平静,像个没有情绪的人:“我没有因为她伤心过。”</p>
“但是你从来没跟我提过她,我以为你不想谈。”林浔托腮:“所以我也没敢问过你她是怎么去世的……他们都不告诉我。”</p>
“她是**。”身边人回答:“那天她让我练琴,然后给我父亲打电话,说她想他了,让他快一点回家。再然后,我父亲回家的时候,她已经死了。”</p>
林浔:“为什么会**?”</p>
那人收回望着房间的目光,转而抬头望向星空,他的侧影在夜色里很寂静:“因为我父亲不能离开她,所以不许她出门。或者是因为我,他觉得我母亲分出了一些爱给我,所以不许她和我接触。”</p>
林浔往他身边凑了凑,和他靠在一起,他觉得他们两个像两只团在一起的小动物。</p>
但有一点令他非常不满。</p>
“你为什么一直看星星?”他带了点鼻音,像撒娇道:“我看你好久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