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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不会说,他想这是东君所喜欢的事业,是他自愿去做的付出,是自己无权置喙的事情——虽然他是东君的男朋友。</p>
只是有点难受,有点,酸。</p>
东君经常因为公司的事情忙到很晚,一开始那两年他会在银河陪着,后来越陪越晚,趴在办公桌上打瞌睡,就被东君打包扔回家去,以后不许再来了——然后慢慢慢慢,就习惯了等人下班,但也不一定是下班,可能是个“今晚不回来了”的短信。</p>
林浔也不能怎么样,继续读他的论文而已。他的工作其实算不上繁忙,写算法的人,纯粹工作量远比不上写代码的人,只是思路更加难找。所以他每天不是在看论文,就是在看论文的路上。永远获取最前沿的知识,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只是有时候偶尔也会怀念那间窗外有山楂树的房间,和房间里深夜陪他刷论文的人。</p>
但他偶尔也有自己的活动,比如今天有个在帝都举行的数学会议,他回来得有些迟了,回家的时候,东君已经在房里等他,神情似乎有一点点危险。</p>
那天他还收到了IMU的邀请函,一次国际数学论坛,与会的还有几个当年的朋友,但是时间很长,二十五天。去或者不去,林浔其实无所谓。但他还是告诉了东君。</p>
东君道:“不许。”</p>
林浔偏过头,喘了几口气,这个人正在很重地吻咬他的脖颈。</p>
上一次他的梦就做到这里,但是这一次,场景还在继续。</p>
他笑了一下,放软声音道:“但我想去。”</p>
东君在昏暗里俯视着他,过一会儿,轻轻啄了一下他脸颊:“那去吧。”</p>
林浔:“……哦。”</p>
东君:“最近不高兴吗?”</p>
“没事,”林浔习惯性地说了这两个字,顿了顿,却又道:“有一点。”</p>
东君:“那出去散散心。”</p>
林浔:“……嗯。”</p>
他把脑袋埋在东君胸前。</p>
明明东君什么事都顺着他,他反而不高兴了。</p>
他闭上眼睛,却突然想起十年前,那个同学敲门喊他出去玩时,死死拉着他的手腕,红着眼睛瞪着他,不要他和任何人一起玩的漂亮小孩。</p>
可是人都是会变的。</p>
他又想起自己翻过银河的那些文件,发现除了银河的收益的一部分会源源不断打进他卡里之外,他对这个结构庞大的集团没有一丝插手的权力。</p>
或许,对一个人来说重要的事物,是不断在变化的。</p>
……什么时候觉得东君开始不喜欢自己了?</p>
或许就是这个时候吧。</p>
——那一年他二十三岁,两年后,他离开了东君,又过两年后,他在一定程度上离开了这个世界。</p>
还好只是一定程度上。</p>
他沉了下去。</p>
他的精神像一枚羽毛,在水中下沉,阳光粼粼的水面逐渐远去,泡泡往上浮,最终看不见了。周遭一切变暗变深,在一丝光也没有的那一刻,他轻轻落在柔软的河床。</p>
他好像逐渐变重了,呼吸的一起一伏,甚至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要克服水的压力——他再也不像风中飘飞的羽毛一样轻盈而无拘无束,有什么东西禁锢住了他。</p>
是什么?</p>
——是尘世的躯壳。</p>
林浔猛地睁开眼睛。</p>
黑色的世界,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有星星点点微弱的灯光刹那间涌进他眼睛里。</p>
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壳,外面仪器声响成一片,他像是一个在真空中生活了太久的人,任何一点色彩和声音都在他的感官里无限放大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一声“嘀”,金属平滑的推动声响起,外面白色的光芒起先是刺眼的一线,然后逐渐放大。</p>
林浔的思绪很慢,足足过了两秒钟后,他才迟缓地想,这是果壳,他躺在果壳里。</p>
灯光很柔和——虽然仍然对他的视网膜造成了一定的刺激。</p>
他缓缓蜷了蜷手指,虽然指尖懒洋洋一动不能动,但他感受到了自己肢体的存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