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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那边，关于这件事，一定要给我个交代，对史晋的处理结果，一定得有个说法！”</p>
工程部主管当场给劳务公司领导打了电话，当着史晋的面这样说。</p>
谷妙语看到史晋的脸色灰了下去。</p>
从得意的叫嚣到凄惨的落水狗，前后不过一瞬间。</p>
人生的反转，人心的反转，总发生在猝不及防的一瞬间。谷妙语有点心惊也有点感慨地想，在这猝不及防的反转里想做到全身而退，只能记住一句话：别做亏心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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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晋先灰溜溜地走了，再也没脸提给谁找工作的事情。</p>
谷妙语留下来，对工程部主管提出更换工长人选的要求。</p>
主管说：“这个是自然的，不用你说，工长也一定得换。”他顿了下，问谷妙语，“你是不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p>
谷妙语说：“是的，施工队里有个人叫潘俊年，活干得好，人也本分，不偷懒不偷奸耍滑，我想让他代替史晋做工长，不知道行不行？”</p>
谷妙语知道一定行。工程部主管刚刚错怪了她，心里正隐藏着一份难以启齿的抱歉，她现在提什么要求都一定行。</p>
“没问题，”主管果然一口应下来，“我去跟劳务公司那边沟通，把这个潘什么的，升为工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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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妙语从工程部主管办公室里出来之后，前台跑过来告诉她：“打扫卫生的阿姨捡到一部手机，你刚刚不是在问有没有人捡到手机吗，看看是不是你的。”</p>
谷妙语一眼就认出那的确是自己的手机。</p>
她找到打扫卫生的阿姨，问她从哪里捡到手机的。</p>
阿姨说是茶水间。</p>
谷妙语心下明了了一些事。她今天没有去过茶水间。</p>
她用手机给小亚拨了个电话，问小亚知道不知道，二部有没有谁和史晋合作过项目。</p>
小亚说了个名字，袁伊。真是巧，就是刚刚那个抱着材料洒一地的设计师。</p>
小亚问谷妙语问这个干什么。</p>
谷妙语说：“没什么，确定一些事情，谢谢你小亚。”</p>
她到二部门口晃荡了一圈。那设计师还没走，看到她就对她笑，说谢谢她下午的帮忙。</p>
谷妙语记着邵远教过她的话。别人笑，她也要笑。别人脸皮厚心黑，她要四两拨千斤去治她的脸厚心黑。</p>
于是她也笑：“别客气，大家都是同事。不过我今天好险，差点被诬陷得后面和你做不成同事。”</p>
那设计师笑得热情善良：“不会的，你人这么好，你看现在不是真相大白了。”</p>
谷妙语笑：“是啊，真相大白了，挺好的。就是不知道是谁把我手机屏幕搞碎了。”她低头看手机屏幕。</p>
那同事凑上来说：“没有吧，你手机屏幕没碎吧？”</p>
谷妙语抬头，眼神犀利：“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屏幕没碎呢？”</p>
那同事愣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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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妙语笑着告诉那同事：“其实我从后勤那里查过茶水间的摄像头录像了，你把我手机放那的。”</p>
她没查，但她知道，自己现在去查，一查一个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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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伊，”她叫那同事的名字，“这次算了，你没彻底把我手机砸了，事后又想办法让它回到我手里，说明你可能也是受了谁的胁迫了，不得不这么做。以后别再干这样的事。做个不亏心的设计师不用提心吊胆。你看你提心吊胆的，我用手机屏幕碎了一诈，你就露陷了。”</p>
“今天的事我不会和别人说，你也不用放在心上，我们都忘掉吧。”</p>
她说完笑一笑，转身走了。转身之前看到袁伊快哭出来的样子。</p>
她想也许袁伊和史晋一起做装修的时候，没抵住诱惑，赚了点外快，这点外快成了今天史晋胁迫她的把柄，他让她“想办法拦住谷妙语、想办法搞掉她的手机，砸了扔了都行”。</p>
袁伊做的事，差点让她今天没办法翻身。她说不气不怨是不可能的。但之前做高大哥他们五单团购的时候，邵远教过她。能施恩的时候就对人施恩，以后他会对你感恩戴德肝脑涂地的。</p>
所以她今天选择不追究，她选择施恩。</p>
回到办公室，屋子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窗外天色在从灰黑向着纯黑过渡。她坐在办公椅里，人静静的，思绪却如激流，冲撞在她脑子里。</p>
似乎不知不觉间，她从邵远那里学会了好多好多东西。</p>
那个比她还小了三岁的男孩子，居然是他让她在职场上得到了质变。</p>
坐了一下，想了一会，她打电话给潘俊年。</p>
电话一通，她开门见山：“那个优盘，是你寄的吧？视频也是你的录的吧？谢谢你。”</p>
她的手机还是那么漏音，潘俊年的回答钻出她的听筒，响在静谧的办公室里。</p>
“你别这么说，我其实觉得我有点担不起这声谢。”</p>
谷妙语无声笑了。她知道他为什么说他有点当不起这声谢。</p>
“为什么做好事不留名啊？我们这里实名举报有嘉奖的。”她笑着问。</p>
潘俊年说：“我说我预感到你会提出升我做工长，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点狂妄？但我确实预感你会提出升我做工长，如果我不匿名，露脸表示视频是我录的我寄的，这样就会搞得像我提前和你联合起来要搞掉史晋一样，反而不好了。”</p>
谷妙语听到这点点头。她刚刚在脑子里把整件事从头又过了一遍。潘俊年说的和她想到的一样。</p>
“小潘，”尽管潘俊年比自己要大一点，但谷妙语还是这样叫了他，“虽然我们不是联合起来的，但你从最最一开始，从我第一次叫工人返工，你确认我不会赚外快，那会你其实就已经想好了，在后面某个时间点，你会把史晋做的事抖出来，然后由我去解决他，而你的最后结果，是升任工长，对吗？”</p>
所以他从开工第一天，就对她释放友善，不管她去了还是离开，他都会和她打招呼，博一份好感和存在感。</p>
所以当她去找史晋摊开谈的时候，他能有心地躲在一旁暗暗录下这个过程。</p>
他是有野心的，他想出头。她打听过，知道他虽然家里穷，高中毕业他就出来干活了，但人聪明、上进，白天干活晚上去读电大。</p>
他活干得好、干得认真、干得有良心，却要受史晋那样的人压制。他不甘心的。</p>
“谷设计师，你会怪我心机深吗？”电话那边默了好一会后，潘俊年才出声问。他声音里没有被戳破真相的窘迫，他对他的野心是磊落面对的。但他的音色已经有些发沉发哑——他还是很在乎谷妙语对他的评价的。</p>
谷妙语笑了：“心机是挺深的。”这句话让潘俊年提起一口气。</p>
“但好在你心眼不歪。有心机，心眼不歪，挺好的。将来也不要歪掉啊。”顿一顿，谷妙语说，“我觉得你将来，应该能干大事吧。”</p>
潘俊年挂断电话前，说话声里好像都带起了鼻音。他感激谷妙语没怪他。</p>
谷妙语放下手机，又坐在位子上陷入冥思。</p>
她真是变了呢。以前如果遇到这样的事，依照她黑是黑白是白黑白不可以混合谈的性格，她肯定生气自己被潘俊年算进了他的前途计划中。</p>
但现在她居然并不生气。</p>
是谁让她有了这样的变化？</p>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p>
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回答了她脑子里的那个问题。</p>
“小犊子”。</p>
是的，就是这个亲爱的小犊子，让她在职场上的为人处世日趋成熟起来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