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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兰变了脸色：“邵远，你懂点事，你想把你爸气犯病才满意吗？”</p>
邵远身体里的倔强却被父亲的暴戾反对激发了出来。</p>
“妈，这回就让我不懂事一次吧！这辈子除了她，我谁都不会娶！”</p>
邵海波听了他的话，暴怒不已，想吼却一口气梗在心口吼不住，气短得直喘粗气。董兰看到他的样子着了急：“邵远，你给我闭嘴！”</p>
邵远连忙去扶邵海波，给他抚胸口，邵海波却一把推开他。</p>
“你……你说，你……你跟那个女人，断……不断！”邵海波指着邵远的鼻尖，气喘地质问。</p>
邵远倔强地站在那，不给邵海波想要的答复。</p>
董兰在一帮催促他：“邵远，回答爸爸，回答啊，你想看他死吗？！”</p>
邵远咬咬牙根，说了话。</p>
“我喜欢她，我想和她在一起！”</p>
“你……你要和她在一起，就……就别说是我和你**儿子！”邵海波发了狠话。</p>
邵远双手握拳，发了倔：“好！”</p>
话音刚落，他脸上落下了董兰的一巴掌。</p>
这一巴掌打得又急又用力，把邵远的脸都扇歪了过去。</p>
他偏着头感受着脸上的火辣。有一瞬他居然想起以前谷妙语给他讲她小时候挨揍的情形。那时候看她讲得眉飞色舞的，讲得他都对挨揍有了那么点向往的感觉。（26）</p>
现在他也挨过父母的打了。可这感觉一点都不美好，一点也不值得向往。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撕裂了。亲情和爱情向两边拉扯着他，似乎只要他再挣扎一下，就会被一撕两半。</p>
他把被打偏的头转正，看到了母亲眼底的心疼和怒他不争的泪水。</p>
“你这孩子，吃错药了吗？突然变得这么不懂事！不做我们的儿子，怎么，要和我们断绝父子关系？！”</p>
她前所未有地声色俱厉：“你以为你凭什么让谷妙语看上你的？这都是我们给你的，是我和你爸给你的！你不是生在这个家，不是良好的环境培养出你的品貌气质，你没有能力买房子给她装修，你能让她对你另眼相看？你以为你为什么招人爱？这是你爸和我给你的！是你优越的家庭环境赋予你的光环！如果没有我们，如果你不是我们的儿子，你什么都不是！”</p>
听着董兰发了狠的话，邵远笑了：“爸，妈，对不起，这次我想自己做决定。总有一天你们会知道，谷妙语是个好女孩，也总有一天你们会知道，我能靠我自己能力的光环，让我和她都得到你们的承认！”</p>
他说完转身跑出家门。他没听到母亲在他身后叫他名字叫劈了嗓子，没听到母亲暴怒中捞起电话告诉助理：辞掉谷妙语，立刻！和同行业其他公司打招呼，别给她工作！</p>
他只顾着跑去找他的小姐姐，想去告诉她，他敢为她做任何事，敢让全世界任何人都知道，他喜欢她。</p>
*******</p>
谷妙语和邵远见完面回到办公室。</p>
她极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在上班时间去想私事，不要难过，不要胸口痛，不要分神，好好画图好好工作。</p>
可是脑子就是不听理智的使唤，它不肯清醒，又晕又懵，企图用神志不清抵抗着心口的疼痛。</p>
骆峰桌上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p>
她朦朦胧胧地听到骆峰接了电话后没讲两句就开始吵架。</p>
她极力唤醒知觉，听到骆峰在说：“凭什么炒掉谷妙语？她工作没有任何过失，工作能力又强，有什么理由炒掉她？……刘总，当初硬招她来的是你，现在说炒就炒的还是你，不讲道理的是你吧？我不管，想炒掉谷妙语，你最好连着我一起炒掉！”</p>
骆峰挂了电话。</p>
小亚起身到他办公桌前，小心地问：“头儿……怎、怎么了啊？”</p>
骆峰没回她，看向门口。人力主管正一脸为难地站在那。他冲骆峰招手，示意骆峰进一步说话。</p>
骆峰拒绝了他：“刘总，有话进来当着谷妙语的面说吧。”</p>
刘总开始是一脸为难，后来自己也气了：“又不是我下的决定，却叫我背了你这一身怨气黑锅！”</p>
他也豁出去了，走进办公室，走到骆峰办公桌前。路过谷妙语时他顺便看了谷妙语一眼，眼里情绪是不解惋惜和同情的混合物。</p>
他对骆峰说：“辞掉小谷这决定是董事长亲自下的。”</p>
其他同事们听到这话都暗暗咂舌。仿佛得不到董事长亲自的表彰，但能得到她亲自的辞退，这也是一种很与众不同惹眼。</p>
骆峰冷冰冰地告诉人力主管：“刘总，麻烦你跟董事长说一声，她是我徒弟，辞她就连着我一块辞好了。”</p>
谷妙语赶紧说：“师父，你别这样！”</p>
骆峰却告诉她：“你不用说话，不用表态，闭嘴待着就行了。”</p>
刘总一脸为难，骆峰毫不退让。刘总拗不过，最终打了电话。</p>
董兰因为发怒而变大的音量透过刘总的手机听筒传出来：“骆峰在威胁我吗？她谷妙语可真有本事，能叫一个又一个男人万死不辞地为她出头！好啊，那就连着骆峰一起辞掉吧！现在就让他们搬东西走，你亲自看着，公司的一只笔都别叫他们顺走！”董兰怒到了极点，连优雅的品格都不再保有。</p>
刘总挂断电话，一脸便秘的表情，看向骆峰：“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啊！”</p>
谷妙语着急，也说：“师父，你何必……”被我连累。</p>
但她没说完，骆峰已经打断她：“闭嘴！”他转头面向刘总时，是一脸的冷淡平静，“麻烦刘总帮我拿两个纸箱，我一个谷妙语一个。”</p>
小亚一拍桌子：“头儿！你去哪我去哪！刘总，麻烦三个纸箱，我也不干了！”她转头对谷妙语又说，“你不用感动，我不是因为你，你听头儿的话，请保持闭嘴！”</p>
她话音刚落，金晶也一拍桌站起来：“小亚去哪我去哪！刘总，麻烦四个纸箱谢谢！”她也转头对谷妙语说，“不用感动，我是为了小亚，请继续保持闭嘴！”</p>
谷妙语转头看骆峰，想从源头劝住“不干了”这条辞职链。</p>
骆峰看着她，明明白白地说：“记得我中午说的话吗？记得就闭嘴。”</p>
谷妙语眼底一热。她使劲地吸了下鼻子。</p>
她记得。</p>
骆峰说，董事长再难为你，我给你出头。</p>
*******</p>
邵远算着时间，赶到谷妙语家楼下。</p>
他给谷妙语打电话，祈求她下楼来。</p>
谷妙语答应了。</p>
等待的过程中，头顶树上掉下一片叶子。叶片金黄，无根地摇曳着落在地上。</p>
邵远意识到，秋天是真的来了，这个适合离别的季节。</p>
谷妙语从楼洞里打开门禁走出来。她脸上的表情是透着决然的一种冷淡。</p>
邵远看着那表情，心一慌，迎上去，赶紧说：“我对我父母摊牌了，我告诉他们我喜欢你！我录了音，我放给你听！”</p>
——你有什么话，当着我和你**面，说吧。</p>
——妈，对不起，我上午对您撒谎了。您问我喜欢谷妙语吗？我上午告诉您，我不喜欢她，其实不是这样的。爸，妈，我喜欢谷妙语，我想和她在一起。</p>
他掐头去尾放了父亲和他的两句对话，没放后面那些争执和响在他脸上的那一耳光。他不要她背负愧疚和担心。</p>
谷妙语垂着眼，睫毛在轻轻地颤。</p>
他真的说了。</p>
“你说了喜欢我以后，很惨吧？你妈打你耳光了吧？”确保能遮住眼底所有柔情后，她抬起眼，看着邵远，“你的脸肿了。”</p>
邵远怔了下，抬手摸摸脸颊。他怎么忘了这个。</p>
谷妙语看着他，说：“邵远啊，我知道的，我知道你是真的喜欢我，我猜你今天也和你父母不惜以脱离关系相博。可是那是你的父母，你真的能跟他们脱离关系吗？你做了如此大的牺牲跟我在一起，这份压力，我扛不起。说到底，是我们两家之间的差异太大了，而你，你还没有能力调和这个差异。我可以不在乎别人说我和你在一起是攀龙附凤，可我的父母呢？因为我而连累他们也被指手画脚，这我也能不在乎吗？我可以诚实地告诉你，没错我也喜欢你，但我对你的喜欢不足以强烈到能够放下尊严。”</p>
她看着他的眼睛，一笑：“所以，邵远啊，不如……放弃吧。”</p>
邵远的眼眶一下就红了。</p>
他的手机忽然响起来，震断了他的伤心。他接起电话，母亲用一种痛彻心扉的声音语调告诉他：他终于把他父亲气得犯了病，现在正在ICU里抢救，他满意了吗？还要和那个祸害人的女人在一起吗？</p>
董兰的两句质问结束，通话被戛然挂断。</p>
邵远握着手机愣在那。</p>
谷妙语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六神无主。她心里发疼，为他也为他的纠结。</p>
她告诉邵远：“快去医院吧，你父亲没事你才有精力去想喜欢我的事。万一你父亲有事，我总有一天会在你心里变成罪人。”</p>
她最后对邵远说：“你快走了吧？你走那天我就不去送你了，提前祝你一切安好吧。”</p>
谷妙语转身走进楼洞。她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叫邵远看出她其实浑身都在难过得发抖，连牙齿都在打寒颤。</p>
进了楼道关了门，她一下卸了力。她软软地靠在门上，透过一小方玻璃向外看。</p>
邵远的身体弯出了一个极度难过的弧度。他弯着腰捶着胸口，大口喘气。</p>
而后他做了决定。</p>
他打电话给他的母亲，问清父亲住院的地址。</p>
他深深地望了一眼楼道口，转身离开。</p>
谷妙语看着他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p>
她软软地蹲下去。</p>
地上马上湿了一个圈又一个圈。</p>
她很久没有哭过了，不管多难过，她都能把眼泪从眼眶中忍回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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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今天她的泪说什么都忍不回去，一滴一滴地滚出眼眶，一滴一滴地掉在地上。</p>
她哭的一点声息都没有，全世界都在她的眼泪里失了声色。</p>
*******</p>
邵远站在首都机场，准备过安检。</p>
父母都来送他了。父亲在ICU里住了一个星期转到了普通病房，今天和大夫请了半天假，专程来机场送他。</p>
他其实有种感觉，父亲可能不需要住一个星期的ICU的。</p>
他站在机场里到处环顾。</p>
母亲问他在找什么。他说没什么。</p>
虽然知道她不会来送他，可他还是忍不住仿佛她会给他惊喜一样地到处环顾。</p>
该过安检了。和父母道别时，他冷静至极地说了一番话。</p>
他说，爸，我很在意您和您的身体，所以当您以身体做要挟时，我不得不屈服。其实说到底还是我不够强大，才能让您和母亲按照你们的喜好厌恶来塑型我的人生。而我的不强大源自于我对你们的依赖、对你们给我的好条件、好环境的依赖。我决定我出国留学期间，不会再用你们的钱和人脉，我会靠我自己做出成绩给你们看的。当我足够强大地归来时，你们再也不能凭你们的认知标准和喜好左右我的人生。那时我要放肆地去喜欢我所喜欢的那个人。</p>
他说完这番话，亲亲坐在轮椅上父亲的额头，又拥抱了母亲一下，转身大踏步地走开。</p>
他到了二十二岁这一年，才迈开了这独立孤勇的第一步。</p>
***</p>
过了安检，候机时，他忍不住掏出手机给谷妙语发信息。</p>
他说，小姐姐，我要走了。你还记得那个五年之约吗？</p>
谷妙语很快回复他：不记得了。</p>
他苦笑一下。她一定记得的。他们说好的，五年后，他爬到资本圈的金字塔尖，到那时他帮她成为行业先锋。</p>
他又发信息给她：我会一直记得的。我不能自私地求你等我五年，但我自己会记得守护好我们的五年之约。</p>
谷妙语隔了一会才回复他：照顾好自己。</p>
他笑了。</p>
这回他发了条语音信息。</p>
他说：小姐姐啊。</p>
谷妙语回了两个字：什么？</p>
他又发了条语音过去：</p>
真的，我爱你。</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