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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记住,人之所以走入迷途,并不是由于他的无知,而是由于他自以为知。</p>
——让-雅克·卢梭</p>
1</p>
天气阴沉沉的,我的心情也如此。</p>
这趟出差,可以说我真的是归心似箭。以前,我一直以为我是个事业型的男性,凡事以工作为重,所以也疏于对家庭的照顾。在有了小小秦之后,我发现自己正在逐渐转变为一个家庭型的男性。每次出差,一旦隔夜,脑海里就会反复浮现出小小秦那可爱的脸蛋,思念因此也就袭上心头。</p>
不过我知道,做我们这行的,专心致志非常重要,所以也就强迫自己暂时放下思念。隔夜办案那是必然的,有的时候一出差就要好几天,回龙番后,也经常会加班,所以在家的时间很少,能和小小秦交流的时间就更少了。</p>
这次出差归来,穿着**的我,想去抱抱小小秦,却被他拒绝了,他甚至害怕到哭。可能在他的心里,我是个穿着奇怪的“陌生人”吧。</p>
整个晚上,我的脑海里都是小小秦一脸害怕的样子,只能等到他睡熟了,坐在摇篮边静静地看着他的小脸蛋。</p>
因为小小秦对我的拒绝,让我内疚万分。我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一个不称职的丈夫,一个不称职的儿孙。这又让我不禁想起,最疼爱我的爷爷,在临终的时候,我却不能陪在他身边。当时爷爷因为肺源性心脏病而做了气管插管,无法言语,神志忽好忽坏。本来请了假留在老家医院陪爷爷的我,因为接到了案件的电话而纠结不已。爷爷当时还是很清醒的,他在我的手心里写下了四个字“国事为重”。我哭着在爷爷的额头上亲吻后,赶去了案件现场。可是没有想到,那一吻居然就是诀别。</p>
自己的儿子把自己当成一个陌生人,这样的感觉更加不好受。</p>
第二天,我一边暗自下决心一定要尽可能抽出时间陪儿子,一边心情郁闷地走进了公安厅的大门。</p>
我经常说,我是一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随着环境的不同而变换自己的感受。比如,在腐尸现场,刚开始我会非常恶心难受,但数分钟后,只要我专心于尸检,就会慢慢地适应那些恶臭难忍的气味。</p>
所以,当我一脸阴鸷地走进办公室,发现大家正在吵闹笑打的时候,我的心情瞬间又被阳光充满。</p>
“你这家伙,秘密还真多!”林涛对韩亮说,“《贪吃蛇》,究竟是哪个前女友的嗜好?”</p>
“别瞎扯。”韩亮正色道,随即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p>
“那就扯那个医生的女儿,叫余莹莹对吧?”陈诗羽假装不经意地开玩笑道,“后来,你去安慰她了吗?”</p>
韩亮被陈诗羽从自己不想多说的话题里拖了出来,倍感轻松,于是坏笑着说:“那是必须的,我毕竟是暖男嘛,好好安慰人家是我的职责。”</p>
“呸!屁暖男!”陈诗羽涨红了脸。</p>
“欸欸欸,你一个小姑娘,怎么可以讲脏话。”韩亮说。</p>
“跟你学的呗!”林涛插话道。</p>
“行了,上班时间,不能闲聊。”我笑着终止了他们的对话,“小羽毛,杜洲的事情,有什么进展吗?”</p>
陈诗羽摇摇头,说:“目前没有。毕竟师兄师弟和同学们平时工作也比较忙,只能利用一些业余时间来查找,所以还没什么线索。”</p>
我点头表示知道了,把包放在办公桌上,左右看了看,说:“大宝还没来吗?”</p>
“没有,他请了公休假,应该是在杜洲失踪附近周围地带搜索。”林涛说,“这家伙真蛮上心的,对我们来说,公休假多宝贵啊!一年就那么几天。”</p>
“毕竟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兄弟。”我说,“虽然狠狠地伤了他一次,但是发小的情感,不是那么容易摒弃的。”</p>
在我们勘查组,从聊天模式切换到工作模式只需要一秒钟的时间。在终止聊天后,大家就开始埋头苦干,各自完成自己需要完成的材料任务了。</p>
直到一阵电话铃声,打破了办公室的宁静。</p>
我抬眼看了看,并不是指挥中心的指令电话,所以暂时也就放下心来。电话是找陈诗羽的,陈诗羽接电话后,简短地对答了几句,抬眼和我们说:“在杜洲失踪的范围内,发现了一些血迹,不知道我们能不能过去给一些指导性意见。”</p>
听到“血迹”二字,我的脑袋瞬间嗡嗡作响。曲小蓉说过,她曾有不好的预感。虽然这种预感并没有事实依据,但是她的这番话也一直在我的耳边萦绕。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我和这个杜洲只有一面之缘,而且还是憎恶的一面,但我还是很担心他的安全。可能是和大宝在一起久了,有些感同身受吧。曲小蓉此时怀孕了,还住在大宝家,万一杜洲真的确定有不测,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大宝和宝嫂的幸福生活刚刚开始,是很不容易的开始,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可是,万一杜洲有什么不测,善良的大宝和宝嫂会对曲小蓉坐视不管吗?</p>
不过这个念头一闪即过。我们知道,城市这么大,像是血迹的痕迹太多了,比如油漆啊,颜料啊,果汁啊什么的。而且,即便真的是血迹,也有可能是动物血。在命案现场,我们也经常会甄别疑似血迹是不是和犯罪有关,主要是要对血迹进行确证实验和种属实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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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公安机关立案侦查的条件是:</p>
1.有犯罪事实。即已经受理的案件,犯罪嫌疑人的行为已经触犯了刑律,构成了犯罪。这种犯罪事实已客观存在,非主观臆测;已有证据证明,并非毫无根据。</p>
2.需要追究刑事责任。即犯罪嫌疑人的犯罪行为需要依法给予刑罚处罚。如果其行为仅构成犯罪,而依法不应追究其刑事责任的,也不应立案。</p>
3.属于自己管辖。公安机关只能管辖法律规定的属于自己管辖的案件,应当管辖的一定要管,不管是失职;不应当管辖的一定不管,管了就是越权。</p>
所以,即便是在杜洲失踪范围内找到一些类似血液的东西,也未必有多大的意义。就算我们确定那就是杜洲的血,也只能给我们接下来的寻找提供方向,而不一定能让公安机关立案侦查。</p>
但是不管怎么说,有发现总比石沉大海好,而且这一点也印证了小羽毛在她的同学、师兄弟之间的号召力还是很强的。</p>
我们一边收拾东西,几个人挤在韩亮那辆狭小的奥迪TT内赶往现场,一边打电话通知大宝也同时赶往现场。毕竟,大宝对杜洲更加熟悉,说不定会有我们想不到的观点。</p>
一路上,我们都在抱怨韩亮这个身高180厘米的大个子,为何要买这么个小车,连坐下我们四个人都费劲。韩亮则一脸委屈,说是自己私车公用,还得被数落。</p>
毕竟不是刑事案件案发现场,所以没有那么大的阵仗。但是远远地,我们就听到了哭声,备感纳闷。走近一看,发现曲小蓉正坐在地上哭泣,而大宝正蹲在她旁边一米之外,和她说着什么,身边还有一个穿着单警装备的年轻警察。</p>
我有些不满大宝,走近他把他拉到一边,说:“大宝,你怎么直接把她带这里来了?这里啥也说明不了,八字还没一撇呢。”</p>
大宝一脸委屈,说:“这两天休假,是梦涵要求的,她让我腾出时间来陪曲小蓉找杜洲。所以你们打电话的时候,我们俩正好就在附近。”</p>
我无奈地摊摊手,走到“现场”旁边,感激地朝年轻警察点点头,然后蹲在地上观察着这个被民警发现的可疑的地方。</p>
“这是个什么地方?”林涛站在我的身边,观察着周边的环境。</p>
“这里距离汽车站已经有两公里了。”民警说,“算是一个偏僻的地方,但是居住在附近的拆迁户也不少,所以又不算特别偏僻。再往东走一百米,就是神仙山了。”</p>
我知道,神仙山虽然也算是一个公园,但是因为植被茂密、缺乏管理,所以并没有市民真正地把那里当成公园。公园是敞开式的,什么人都能进去,也没有门卫和监控,但是平时却少有人迹。这里的命案倒是很少,来这里**的倒是不少。</p>
“所以这个巷道,平时也很偏僻?”我刚问完,就有两个人骑着助力车从我的背后掠过,好奇地看着我们。</p>
“不太偏僻。”民警哑然失笑,“这个不好说,是很多人上下班的必经之路,但也有很多时候是没有人经过的。”</p>
我点点头,看着这一片被民警发现的“血泊”。</p>
这一摊“血迹”已经干了,面积大约是二十平方厘米。我打开勘查箱,用棉签取了一点“血迹”,用联苯胺实验测试了一下,是阳性。</p>
“是血迹。”我说,“取一些送郑大姐那里,做个DNA检验。”</p>
听我这么一说,曲小蓉的哭泣声又大了起来。</p>
“不过,即便有了DNA数据,又怎么能确定是不是杜洲的呢?有杜洲的DNA样本吗?”我看向大宝和曲小蓉。</p>
曲小蓉像是没有听见我的询问,继续哭泣,而大宝则茫然地摇摇头。</p>
“别哭了。”我有些不耐烦,“首先不能确定这是不是人血,说不定是有人在这里杀鸡杀鸭呢!其次,即便是人血,也不能确定是不是杜洲的。最后,即便是杜洲的血,这么点出血量也不至于死人啊!你哭什么呢?”</p>
听我这么一说,曲小蓉好像被抚慰了,抽泣着说:“我刚才来的时候,在血的旁边,看见一只鞋子,那就是杜洲的鞋子。所以……所以,这血肯定是杜洲的!鞋子里应该有杜洲的DNA吧?秦老师,这么多血,真的……真的不会死人吗?”</p>
我大吃一惊,这个弱女子居然有生物检材的检验知识,知道鞋子里是可以做出DNA数据的。不过,我转念一想,曲小蓉毕竟和大宝在一起那么久,从大宝的学生阶段到工作阶段,那么她耳濡目染获取了这种知识,也是很正常的。</p>
既然现场还提取了杜洲的一只鞋子,那么这摊血是杜洲的可能性就比较大了。要么,就是杜洲伤害了别人。</p>
“没有立案,能做检验吗?”陈诗羽问。</p>
我摇摇头,说:“不过可以先做出结果,不出鉴定报告,至少对我们的寻找有明确方向的作用。”</p>
说完,我在血泊的周围细细看了起来。不出我所料,这一处血迹果然并不是孤立存在的。在血泊旁边不远处的墙壁上,仿佛有一些喷溅状的血迹。血迹的高度在一个人高的位置。按照我对杜洲的印象,如果这处血迹真的是从他身上喷出来的,那就应该是在他头部的位置。我的心里暗暗打鼓:如果是身体其他部位破损出了这么多血,并不会致命。但如果是头部受伤,流了这么多血,可就不一定了。毕竟颅脑损伤的致死率还是挺高的。</p>
不过,很快我又踏实了一些。</p>
因为林涛在血泊旁边的**中,发现了一些纱布,甚至有些纱布上还沾着血迹。如果是受伤后还有人包扎的话,那么就说明受伤当时杜洲并没有危及生命,而且得到了医治。所以从发现血迹到发现纱布,可以说预测有明显的改观。</p>
又勘查了一会儿,确定这块地方没有其他可疑的物品了,我们决定收队。</p>
“几处血迹和纱布,还有曲小蓉发现的杜洲的鞋子,一起送DNA室进行检验比对。”我说,“可惜现在没有立案,无法调动警力资源。不然,对神仙山公园内部,以及神仙山附近进行搜索,或者对120出警记录以及附近的各家医院进行调查,很有可能就找到杜洲的线索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