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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俊才是她第一个孙子，也是她亲手从襁褓中带大的孙子，打小她就疼薛俊才。整个薛家谁不知道薛俊才是赵氏的心肝宝贝疙瘩肉，谁惹谁倒霉。这次若不是事情闹太大，不是她一个妇道人家能插言的，还指不定是什么样。</p>
“你别急，先吃面，总会有办法的。”</p>
……</p>
赵氏回来，薛老爷子正盘膝坐在炕上抽旱烟。炕桌上放着一个水盆，水盆里温着一碗饭。</p>
“快吃点，去干什么去了这么长时间。”</p>
赵氏走到炕沿坐下，也不出声。薛老爷子见她不动，又道：“这又是咋了？饭都不吃了？”</p>
“你说咋了，你说我这是咋了？你都不去看看俊才现在成啥样了，不是你孙子，他不是你孙子是不是？”吼了两声，赵氏撩起衣角擦起眼窝来，边哭边道：“你这个狠心的，我说我去找那小崽子你不让，可你瞅瞅俊才，我孙儿多孝顺啊，都病成那样还口口声声要给家里扬眉吐气。你就为了你那张脸活吧，咱自家的钱给谁花不给谁花，还不能自己做主了？</p>
“俊才做学问做得多好，谁不夸他出息，老大也说了去学馆学个一年半载，下场拿个秀才肯定没问题。如今这一切都被那小崽子毁了！让我看那两个秀才公就是故意打压我俊才，那个老秀才可是郑里正请来的，谁知道他们是向着谁的……”</p>
这话让薛老爷子眉心一跳。</p>
他也曾去和族长说过这事，族长却是让他别想多了。可与突然仿佛开了窍的薛庭儴相比，薛老爷子肯定是看中薛俊才的。</p>
这是多年来根深蒂固的思想，也是因为薛俊才是长孙，是以后薛家立门户的人。难道真因为这次输了，就真不供他上学了。</p>
可上学却是要花银子的，钱怎么来？</p>
赵氏一面哭一面嘴里抱怨着，薛老爷子却不说话，只是一口比一口狠地**旱烟。</p>
把一袋子烟叶抽完了，他才恍然醒过来，一把将烟袋扔在炕脚，脱了脚上的鞋，侧身歪在炕上：“睡觉！”</p>
赵氏被他这动静吓了一跳，却也不敢再吭声了。</p>
*</p>
东篱居，陈老板翻着手里那一叠宣纸，有种如获至宝的感觉。</p>
“很不错，字比之前更精进了。”</p>
薛庭儴谦虚地说：“也是写多了的缘故。”</p>
陈老板吩咐阿才去柜台里取了一两银子给他。</p>
“再过几日便是学馆开馆的日子，你是时可别忘了去。拜师六礼别忘了，至于束脩，若是手头上不宽裕，缓缓也并无不可。”</p>
薛庭儴还没说话，招儿已经在旁边说上了：“陈叔，你就放心吧，这清远学馆又不是那死要钱的清河学馆，咱手里的银子够给束脩。”</p>
陈老板点点头，对薛庭儴道：“至于我这里，还有不少抄书的活计，价钱给你优厚。你带回去抄，或者在店中抄都可，当然若有空闲前来，这里的书也任你看。”</p>
“谢谢陈叔了。”</p>
“谢什么，反正雇谁不是雇，你的字写的好，说起来也是我占了你的便宜。”陈老板是个明白人，清楚读书人都有自己的傲气，才会这么说。</p>
不过薛庭儴却是真把这份恩情给记在了心里。</p>
之后他又在陈老板手里接了个抄书的活儿，才带着招儿踏出东篱居。</p>
两人一路向前行去，快走出南市时，他突然拉着招儿改了道。</p>
“咋了？这是去哪儿？”</p>
薛庭儴也不说话，就是拉着招儿走，直至到了上次两人吃面的面摊，招儿才明白过来。</p>
“老板，来两碗揪片，多要浇头。”</p>
他择了一张干净的空桌坐下，见她还站在，拉她坐下来。</p>
“你还吃什么？我带你去吃。”</p>
少年的表情很认真，招儿莫名的眼热了一下，笑嗔道：“你这才挣了多大点钱，就这么胡吃海喝的。”</p>
薛庭儴眼神暗了暗，招儿却还没自觉，嘴里念叨让他有钱了就收着，马上去学馆上学了，免不了有花钱的地方，自己买点啥都方便之类的话。</p>
说了半天，也没见对方有点动静，招儿才抬头去看他，果然见小男人一副生气了的模样。</p>
其实薛庭儴生气并不明显，让外人来看可能就是一种面无表情。只是招儿太熟悉他了，所以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p>
瞧瞧他，嘴唇微抿着，腮帮子不自觉鼓了一点点，还用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看她，不是生气了是甚！</p>
“怎么又生气了？”她口气充满了无奈。</p>
他还是不说话，她只能凑到近前来：“我又说啥话惹你生气了？好好好，我错了还不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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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抿着嘴角：“我说了挣了钱带你来吃的。”</p>
就是因为这生气？</p>
招儿还在发愣，他又道：“我是你男人，我带你出来吃饭是应该的。”</p>
这话说的，招儿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半响才结结巴巴道：“狗儿你咋了？怎么说起这了。”</p>
薛庭儴微微眯了下眼，瞅着她：“难道我不是你男人？”</p>
呃……</p>
“难道你没把我当成你男人？”</p>
“难道你其实不想给我当媳妇，心里有别的男人了？”</p>
这一连串追问直接让招儿不知该怎么答了，脑子里乱成一片。</p>
“停停停，你胡叨叨啥啊！”她努力地组织了下语言，才道：“不就是吃碗揪片么，怎么就扯出这么多事来。瞧，揪片来了。”</p>
话音刚落下，老板就端了两碗热腾腾又散发着香气的揪片来了。</p>
“别动别动，小心烫着，两位客官慢用。”老板将揪片放下，又说了句桌上有蒜有醋，需要的话自理，就离开了。</p>
“快吃吧，糊了就不好吃了。”招儿一面说，一面将其中一个碗里放了些醋，推到薛庭儴的面前。</p>
薛庭儴吃面喜欢放些醋，不要太多，他怕酸，但也不能太少，会没醋味儿。当年裘氏还在的时候，都拿捏不住儿子的口味，也就招儿能拿捏得准准的。</p>
这个口味跟着薛庭儴很长时间，可自打招儿死了，他就再也不吃醋了。</p>
因为没了那个能帮他放醋的人，他也曾试着自己放过，可每次都是以酸得呛人作为结局收场。</p>
心里想着这些，薛庭儴的心突然一下子就平静下来。</p>
她没有死，其实这样就挺好，他会有很多很多的时间，让她明白他是她男人，而不是她弟弟。</p>
“你也吃吧。”薛庭儴从竹筒里抽出两双筷子，递给招儿了一双。</p>
招儿偷偷自下面瞄了他一眼，终于松了口气。</p>
他终于不生气了，这怪脾气真是跟小时候一模一样，长大了都不改！</p>
她心里一面无奈地想着，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p>
两人吃罢面，薛庭儴叫来老板会账。</p>
他将那一两银子递给老板，胖胖的面摊老板一脸为难。原来小面摊上很少收到银子，都是用铜钱来付账的，老板根本没零可找。</p>
薛庭儴愣住了，他竟是忘了这茬。</p>
正当招儿想掏铜板出来付时，他突然说了一句等等，从腰带里掏出几个铜板，不多不少正是八个。</p>
正是那日第一次去东篱居，招儿临走时给他的。本想着用自己挣来的钱请她吃面，谁知道最后还是用了她的钱。</p>
离开面摊后，薛庭儴问道：“你还想吃什么，咱们去买。”</p>
招儿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还吃什么啊，我这会儿都要撑的不行了。”</p>
他也不说话，就拉着招儿一路去了东市。</p>
这家铺子买点果子，那家店里买些油糕，又买了些花生芸豆啥的，一共六七个纸包绑在一起，全是招儿爱吃的。</p>
有着之前的经验，招儿也不敢说他乱花钱的话了。</p>
就这么一路拎着这些纸包，跟在他背后走着，招儿感觉心情怪怪的，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在心里蔓延。</p>
半晌，她才无奈地摇了摇头。</p>
真是小孩的脾气！</p>
*</p>
晚饭吃罢，薛老爷子留薛青山兄弟仨说话。</p>
这一看就是要说什么事，孙氏惯例找借口留下了，于是周氏也没走，杨氏一直坐在薛青山身边没挪地儿。</p>
至于小辈们，都让回屋了。</p>
薛老爷子惯例是抽了一锅烟，才将事情大概说了一下。</p>
“爹，你说啥？要卖地？”</p>
是薛青柏的声音。</p>
二房屋里，招儿听到这个声音忍不住看了薛庭儴一眼。两人也没说话，就在屋里静静地听着。</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