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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床前，立着一个人。</p>
一个身穿绯红色官袍的人。</p>
龙床上纱帐半垂，其后似乎躺着什么人。</p>
“陛下，您又何必再负隅顽抗。事已至此，您索性痛痛快快的交出玉玺，传位于二皇子。是时，二皇子奉您为太上皇，您还能安安稳稳颐养天年。”</p>
“乱、臣、贼子……”嘉成帝艰难地说出此言，不过短短一句话，却似乎耗费了他所有力气。</p>
若是薛庭儴在此，定要大吃一惊。不过短短两个月不到，嘉成帝整个人竟是骨瘦如柴，尤其他骨架本就大，却瘦成这副模样，极为骇人。</p>
这也就罢，嘉成帝似乎不能动了，他明明恨得咬牙切齿，可除了面部表情扭曲，手脚乃至躯干却一动也不能动。</p>
“微臣怎会是乱臣贼子？陛下没有立储，前太子早亡，微臣等奉二皇子为尊，乃是于情于理于祖宗家法，都能说得过去的事情，怎么就成乱臣贼子了？”</p>
“既然不是乱臣贼子，你们径自拥护他登基就是，反正传位诏书你们自己都写了，何必再来找朕。”嘉成帝断断续续说道。</p>
他声音十分微弱，却一字不漏俱被立在龙床前的这人听见耳里。</p>
此人似乎有些恼怒，眉宇间带着薄怒，脸上的笑也僵住了，嘴角抿了起来。</p>
“陛下！您该识趣才是！老臣这也是为了您好，您知晓二皇子不是个有耐性的人。念着您是他的父皇，他已经极为忍耐了，难道非要闹得父子反目，才如了您的意？”</p>
嘉成帝闭上眼睛，不再理会他，脸上却是一片冷笑，似乎在讥讽对方不过是个跳梁小丑。</p>
注视着他片刻，这穿绯色官袍的人拂袖而去了，殿中再度回到一片寂静中。</p>
*</p>
收到那人传来的话，二皇子气得当场砸了茶盏。</p>
他即是愤怒又难掩焦躁，来回不停地在殿中走着。</p>
“行了，你停停，着急也无用。”一旁，坐在椅子中喝茶的钟青杨道。</p>
二皇子面容扭曲，充满了焦躁不安：“舅舅，我怎么不急。如今万事俱备，就剩那方传国玉玺没找到，这事情拖一日便危险一日，若是再出什么纰漏……”</p>
二皇子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又道：“他到底将传国玉玺放在哪儿了？我让郑安成将乾清宫里里外外都找遍了，也没找到。那郑安成，枉他在父皇身边服侍多年，竟然连他也不知道在哪儿，真是没用的东西！不行，我让他再去找找，我就不信找不到了。”</p>
说着，他就打算扬声叫人，却被钟青杨制止。</p>
“既然几次都没找到，你再找几次也无益。如今你该做的不是找那传国玉玺，而是要不要……”</p>
看着钟青杨的眼睛，二皇子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下意识摇头：“他到底是我父皇！”</p>
“那你就等着此事败露后，被陛下亲自下令诛杀。都到了这份上，你真以为你拿到传国玉玺就罢了？他必须要死，早晚都要死，只有他死了，你才能登基。”</p>
钟青杨说得语重心长，豆大的汗珠顺着二皇子的额头冒了出来。</p>
哪怕他非一般人，这种弑父弑君的名头，他也不敢轻易往身上背。所以他明明懂得这个道理，却还是忍不住心中抱了幻想。</p>
“舅舅。”</p>
“你好好想想吧，随着各地乡试结束，外放的那些官员陆续都会回京。还有那薛庭儴，你可别忘了他带出京的人，其中有一半是锦衣卫的精锐。杜继鹏现在还被关着……”</p>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p>
“二殿下，不好了，陛下不见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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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庭儴猜想并没有错，果然次日天还没亮，知府衙门那里就来了人。</p>
说是冲击税收所的那几个带头人，有一个人在牢里死了。</p>
还不等薛庭儴有所反应，死者家属便披麻戴孝堵上了知府衙门，许多织户和工人纷纷前来声援，要求知府衙门给大家一个交代。</p>
他们声称哪怕是犯了朝廷律法，也没有这么无缘无故就死了的，定是官府有人刻意刑讯逼供，才会致使被刑讯之人受不住折磨自我了结。</p>
这种情况下，作为钦差的薛庭儴自然不能走了。</p>
薛庭儴出面询问了情况，并极为慎重和家属谈了话，答应一定查清来龙去脉，给大家一个交代，才劝回了他们。</p>
同时，他马不停蹄地提了案卷，又去看了死者的遗体，并询问了当日当差的狱卒。谁曾想不知是劳累太过还是怎么，他竟是当场晕了过去。</p>
事后被人抬回来，请了大夫诊治，大夫说是积劳成疾而至，必须要修养一段时间。</p>
这种情形，谁也不敢再逼着钦差大人查案，只能一切暂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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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有即将离开苏州的百姓来向薛庭儴辞行，正是河南那群农人。</p>
薛庭儴见了他们之后，便开始闭门养病，不见外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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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城的城门处，人流进进出出，十分拥嚷。</p>
大抵是近日是多事之秋，城门处竟是守了许多官差，瞪大了眼睛盯着进出城门的百姓，似乎怕被什么人混了出去。</p>
不远处，往此处行来一群打扮极为穷酸的泥腿子。</p>
他们俱是身穿粗布短褐，面容粗糙，晒得也黑，或是提着竹篮，或是挑着挑子，一看就是乡下人。</p>
最近这些乡下人，在苏州城里可是风头正盛，换做以往门丁少不了刁难一二，今日却是只看一眼，就让他们离开了。</p>
这些貌不其扬的农人离开城门后，就往码头行去。</p>
苏州一带水系发达，通过水路可以到达任何地方，也因此当地船业极为发达，码头从早到晚都有通往各地的民船。</p>
农人们上了船，才终于松了口气。</p>
田伯对其中一位黑脸男子道：“大人，小民等与您不顺路，只能送到这里，望大人一路顺风，不要被那些狗官所害。”</p>
“谢谢田老伯，还有诸位乡亲，薛某人在这里谢过诸位。”</p>
一身粗布衣裤，脸黑如炭，下巴上还长了个肉瘤的薛庭儴，哪里还能见出往日风采。此般模样自然锦衣卫的人帮忙乔装的。</p>
与他一同的还有十多个人，陶黑牛和韦云杰都在，都是扮作农人的模样。</p>
倒是胡三不在，他目标太过明显，还是要留在‘钦差’身边侍候的，也是为了坐镇苏州这里，也免得出了什么乱子。</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