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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个玄武派的黑衣人将掌中小刺收敛,分别抓住那少女四肢,少女前襟裂开一大片,露出雪白的里衣和肌肤来,活鱼似的挣扎不休,却无论如何都挣不出。她骂哑了嗓子,全身的血都往头顶冲去,恨不能当场咬舌自尽。</p>
就在这时,她听见一声轻响,接着,抓着她的手倏地松了,她整个人骤然失去依托,从空中摔了下去,却没触地——有什么托住了她。</p>
那托在她腰间的东西是一把又冷又硬的刀鞘,托住她的人吩咐道:“留神。”</p>
随即,对方一抖手腕,少女不由自主地往一侧倒去,伸手一抓,正好抓住了客栈的木扶手,堪堪站定。她惊魂甫定地往地上一扫,见地上一片血迹,方才抓着她的几条胳膊全部齐肘断了,惨叫声四起。</p>
周翡磕了磕望春山血槽里的血迹,抬头看了一眼慢了半步的李晟。</p>
李晟自动将其视为挑衅,气结不已,黑着脸转身迎上了对众镖师赶尽杀绝的玄武派黑衣人,将一腔火气都发了出去。</p>
三颗米粒从李妍的筷子尖上滚了下来,她目瞪口呆地瞪着“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哥姐,说道:“不……不是说好了不惹事吗?”</p>
杨瑾没吭声,一双眼跟点着的灯笼似的,亮出足有十里地,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周翡的刀——不过几个月,他觉得周翡的刀说不上进步神速,却多出了某种莫测的感觉。</p>
周翡一刀断四臂实在骇人,再加上一个怒气冲冲的李晟,两人一插手,战局就像一端加了秤砣的秤杆,顷刻歪了过去。玄武派那领头人一声尖哨,下令停手,戒备地盯着周翡和李晟道:“什么人敢管活人死人山的闲事?”</p>
周翡才不回答,只是简单粗暴地问道:“死还是滚?”</p>
玄武派那领头人显然也是个遇强则弱、遇弱则强的人物,脸上退意同戒备一样明显,可他混了这许多年,连对方的名号都不知道便夹着尾巴跑,也实在不像话,便硬梗着脖子道:“阁下是铁了心要给霍连涛那罔顾人伦的伪君子当打手,与我玄武主为敌?”</p>
周翡只能容忍一个半人跟她叽叽歪歪地讲理,一个是周以棠,半个是谢允——即便是谢允,叨叨起来没完没了的时候也得做好挨揍的准备——她根本不想搭理这些多余的人。</p>
眼见那手上文个大王八的货还要说话,周翡突然招呼都不打,直接提刀上前,那人只见刀光一闪,悚然一惊,危急之下转身要往身后的人堆里钻,以同侪为盾,可周翡是独自破过青龙主翻山倒海阵的人,哪里看不出这一点滑头,她不知怎的便晃过了眼前碍事的人,脚下轻轻一转,望春山如附骨之疽一般缠上了那玄武派领头人的脖子,直接往前一送。</p>
这些活人死人山的魔头往日里横行霸道惯了,何曾见过这种话都不耐烦说,便直接提刀杀人的?一时都惊呆了,这才知道眼前这人“死还是滚”四个字的纯度。</p>
头头儿都死了,没人跟命过不去,方才还气势汹汹的黑衣人转眼作鸟兽散,客栈中顷刻安宁了下来,徒留一股弱肉强食的血腥味。</p>
一别数年,周以棠言犹在耳——“取舍”乃强者之道。</p>
周翡扫了一眼那眼圈通红的镖局少女,还刀入鞘,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微微叹了口气——谢允一路陪她返回蜀中,此时却突然不告而别,除了那日为了救她使出了那什么“推云掌”之外,仿佛没别的缘由了。有什么东西能让一个人放弃他一直暗地里追查的事?</p>
周翡虽然不愿意妄下结论,却也知道情况恐怕并不乐观。</p>
要不是因为这个,她真的很想留在蜀中见她爹一面,跟他好好聊一聊那些以前她想不明白,这一年间却尝透了滋味的道理。</p>
许是她方才跟活人死人山的人动刀太过凶神恶煞,兴南镖局的一帮镖师愣是没敢上前同她说话,都转向了李晟。李晟是个“窝里横”,只对自己人不假辞色,在外人面前非常之伪君子,三言两语便和人家聊到了一处,约莫一顿饭的工夫才回来。</p>
他往桌上丢了个黑木雕的请柬:“你们先看看这个。”</p>
吴楚楚第一个反应过来,“啊”了一声,说道:“这上面怎么也有个水波纹?”</p>
普通请柬写在纸上,霍连涛的请柬却十分铺张地刻在了木头上,上面镂空刻了时间地点,下面有一截诡异的水波纹图案,和吴楚楚长命锁上那个非常像。</p>
李妍感叹道:“这个霍堡主肯定很有钱。”</p>
杨瑾奇道:“不是都说他一把火烧了自己家,逃难到南边了吗?怎么还能很有钱?”</p>
“要紧的东西他早就送走了,岳阳的霍家堡就给沈天枢剩下一个空壳和一个傻大哥。”李晟随口道,“那兴南镖局的总镖头朱庆,本是个颇为了不起的人物,不料一次走镖遭人暗算,后脊梁骨受伤,至今只能瘫在床上,生活尚且不能自理,更不必说照看生意了。这朱庆一双儿女都还不到十八,兄长叫作朱晨,就是刚才被他们镖师护在中间的那个,从小身体不好,练功夫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那妹子朱小姐更是自小娇生惯养,身手也就那么回事。兄妹两个突遭大变,也没办法,只能自己顶门立户,幸亏一帮老镖师厚道,还愿意给他们撑门面,镖局这才能勉力支撑——前几年霍家堡崛起的时候不是四处招揽人吗?听说连活人死人山的木小乔都去了,朱家那两兄妹便顺势依附了霍家,那霍连涛牛皮吹破天,根本就没怎么管过他们死活,这回活人死人山的杂碎捣乱找不着正主,反倒拿他们出气,也是倒霉。”</p>
杨瑾听罢,对乱世孤苦小儿女的遭遇没什么感慨,只是若有所思道:“听说霍家腿法独步天下,那么这个霍连涛能网罗这么多人投到他麾下,武功必然是很厉害的?”</p>
周翡悚然道:“难道你还打算挑衅霍家堡?”</p>
杨瑾挺直了腰杆,一本正经地纠正道:“是挑战。”</p>
周翡无言以对,跟一个满脑子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南疆汉子实在说不清楚。</p>
“武功怎么样说不好。”她想了想,说道,“但你这么一说,我确实想起了一件事——当时受到战火波及,再加上曹仲昆有意针对,洞庭一带各大门派先后凋零,唯独让沉寂多年的霍家堡做大,为什么?老堡主不能管事,而那霍连涛既不是底蕴最深厚的,也不是武功最好的……”</p>
李晟从小就是个人精,一点就透,闻听此言,立刻恍然大悟道:“但他一定是最有野心的,此人背后很可能有别的势力。当时霍家堡刚一遭到北斗威胁,立刻就放火撤退,将自己的大本营都甩了,除了说明他特别怕死之外,还有可能是他早就已经找好了退路,说不定他计划将霍家堡迁往南边很久了,所以他背后的势力很可能是……”</p>
周翡和吴楚楚对视一眼——谢允说过,“白先生”是他堂弟的人,谢允是建元皇帝的侄儿,那他的堂弟岂不是皇帝那老儿的皇子?</p>
吴楚楚先是点了一下头,示意周翡和李晟的猜测都有理,随即又摇了摇头,敲了敲桌上的木请柬,暗示他们有事说事,别再揣度这些大人物的心计。他们仨仅仅用眼神交流了片刻,便各自明白了其他人的意思,一时都默契地噤了声,只剩下杨瑾和李妍大眼瞪小眼,全然不明所以。</p>
李妍怕挨骂,憋着没敢吭声,杨瑾却很实在地皱紧眉头,说道:“不是刚才还在说霍连涛的武功厉害不厉害吗?你们在扯什么乱七八糟的?为什么你们中原人老想这么多事?好不痛快!”</p>
“……”周翡无语片刻,问道,“徐舵主是你什么人?”</p>
杨瑾道:“哦,是我义父。早年他到我们擎云沟来求过医,我爹治好了他,那以后便经常有往来。”</p>
周翡真心实意道:“那你可一定要多跟你义父亲近,有事多听他老人家的。”</p>
不然迟早让人称斤卖了。</p>
杨瑾压根儿没听懂她这句隐晦的挤对,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实诚地点头道:“那是自然。”</p>
李晟将木请柬翻过来观察了片刻,说道:“永州,正月——方才据咱们推断,谢公子是往南去了,永州不也是这方向吗?你们说,他有没有可能是去那边了?”</p>
周翡倏地一愣,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p>
“再说说这个水波纹。”李晟数道,“现在就咱们知道的,吴将军那里有一个,霍家堡显然也有一个。”</p>
“山川剑有一个,”周翡想起寇丹在洗墨江边的话,补充道,“我娘……不对,按时间算,应该是外公那儿也有一个。羽衣班不清楚,但我觉得霓裳夫人很可能知道‘海天一色’的一些内情。鱼太师叔没有,否则寇丹一定拿到了,但他老人家似乎也知道内情。”</p>
“要是按着那一辈人算,霍连涛当时还**不是呢,他现在手里的水波纹,该是老堡主留下来的。”李晟顿了顿,想起他目睹的那场大火,想起冲云子和霍老堡主之间那种诡异的默契,又说道,“我总觉得齐门也应该有一个。”</p>
周翡听到这里,突然沉吟道:“等等,我发现这里面有个问题。”</p>
李晟叹了口气:“不错。”</p>
李妍终于被他们俩这不知所云的对话逼疯了:“劳驾,大哥,亲姐,你俩能用人话交流吗?”</p>
“就现在咱们知道的,最初拿着这个水波纹的人大都死了,而且都没有和继任者说过其中内情。”吴楚楚小声跟她解释道,“那长命锁我从小就戴着,但我爹从来没跟我说过它有什么特异之处。山川剑死于非命,这不用说了,之后他的东西落到了郑罗生手里,郑罗生到死都没明白‘海天一色’是怎么回事。”</p>
“齐门和羽衣班不太了解,”周翡说道,“我娘也一样,倘若她不是完全蒙在鼓里,当时肯定不会派晨飞师兄他们去接你们。”</p>
张晨飞太年轻了,他们那一队人虽然常在江湖上行走,做的却大多是跑腿的事,李瑾容不可能明知吴家人身上有要命的东西,还将弟子派去送死。</p>
“说回这个霍连涛身上,”李晟道,“霍连涛这个人,心机深沉,很会自吹自擂、狐假虎威,但‘海天一色’不比其他,他不可能傻得明知自己有个怀璧其罪的东西,还拿出来满天下展览招祸。这水波纹很可能是霍家堡堡主平时用的一样信物,被不明内情的霍连涛当成了取代霍老堡主的凭证。”</p>
李妍听了这前因后果,简直一个头变成八个大,满城的鸟都飞过来围着她脑袋转了一圈。她绞尽脑汁地思考了片刻,没想出什么所以然,只将脑中原本泾渭分明的面和水和成了一团难舍难分的糨糊,只好无力地问道:“所以呢?我还是没听懂。”</p>
“所以永州这回要热闹了。”李晟低声道,“霍连涛根本不知道水波纹代表什么,自以为来客都是给他捧臭脚的,到时候恐怕会来一大批不速之客。”</p>
对“海天一色”垂涎三尺的活人死人山、北斗,甚至是……南面朝廷。</p>
李晟问道:“怎么样,我们去永州看看吗?兴南镖局的人能把我们带过去。”</p>
周翡迟疑着没表态,毕竟谢允不见得一定会去永州,她只想寻人,没兴趣跟着霍连涛搅浑水。</p>
然而就在这天傍晚,“头一户”的店小二给杨瑾送来了一个消息——</p>
“黄色蝠的兄弟们传信,说好似见过您打听的人,此人自己买了马车,出手十分阔绰,就是说什么也不肯让人帮他赶车,非要亲力亲为。小人那些兄弟没见过少爷不当非当车夫的,觉得有点奇怪,还派人小心地跟了一段,见他走的是往永州去的官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