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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丙咳了两声, 喝下了一碗药。那日顶着风雨开船, 船舱中只有一只炭炉, 下了船他就病倒了。跟随他的从人其实是他父亲的庶子, 也是他的弟弟, 两人同父, 这个弟弟长得比他更像父亲。病得昏沉之时, 他看着从人以为是父亲，握着从人的手痛哭：“爹，儿悔, 儿不该再把半子送进去！”</p>
阿予是他最喜欢的孩子，他没有儿子，一生只养下了这两个女儿。阿予, 他的阿予……就那么死了。他亲手把她送进宫, 她那么年轻，他还记得阿予穿着粉衫绿裙回头对他笑, 对他说：“爹爹, 等儿生下小公子, 就请你来看, 你要给孩子起名啊！”</p>
等他再见到阿予, 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她看起来那么小，躺在棺材里, 她落下了莲花池被人捞上来，衣衫头发还是湿的, 那里的人连衣服都没给她换就把她给送出来了。他跪在阿予的棺木前, 握住阿予的手，无声的号啕。直到被冯营叫人给架起来，他都不知道他哭得衣襟都湿透了。</p>
阿予下葬时，他趴在棺材上想跟着一起去，还是冯营让人把他抬上来，关在屋里，数月后他才可以自己进食。</p>
他一直想报仇，想替阿予报仇！</p>
所以他才会去找大王，他想找到大王，推翻朝午王！</p>
可在半子进宫后，他每一晚都会梦到有人来报：“宫中送了具棺材回来。”</p>
他踉跄的跑过去，推开棺盖，眼前赫然是当年的阿予！如今的半子！</p>
他早就后悔了……</p>
从人是农女所生，生下他后，农女拿着布匹、首饰和金银回村嫁人了。他从小在冯丙身边长大，同吃同卧，比起从来没有看过他一眼的亲生父亲，冯丙才是他最亲近的人。</p>
他**抱住冯丙，轻声说，“阿丙不哭，不哭。”</p>
冯丙哭了一夜，早上起来好多了，喝了从人送来的药，有些不好意思的对他说：“阿乳，昨晚是你吧……”</p>
阿乳这个名字是冯丙当年还不懂事时顺口起的。因为阿乳刚被送到他身边时还不足五岁，一直吃着农女的奶，在冯丙身边一天到晚喊着要喝奶。冯丙当时已经八岁了，早就不喝奶**奶了，只好叫奶娘喂他，之后就戏称他为阿乳。结果这个名字就这么喊了下来。长大后的冯丙觉得不妥，想给他改名，阿乳道：“我不过一介小人，主人知道是叫我就行，不必再改。”他笑道，“而且，小人更喜这个名字。这是主人给小人取的。”</p>
阿乳送水给他漱口，又端来粥汤，道：“昨晚上你烧得厉害，满口胡话。”</p>
冯丙沉默下来。</p>
两人都知道，那些胡话才是冯丙的心里话。他在昨晚不止骂了伪王、赵后、蒋娇，还骂了冯营。</p>
但现在醒来自然都不能认。</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