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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把正中怪物的脑袋，它吃痛后退。</p>
“尊使！”长孙喊道。</p>
没有人回应。</p>
崔不去不见了。</p>
火把落在地上，映亮了地上一滩不知何人留下的血迹，却没有照出崔不去的踪影。</p>
怪物低低咆哮，重新扑了过来，长孙将皇帝往身后一推，飞身上前与怪物缠斗。</p>
他只能以掌风逼退对方，却不敢近身接触，因为崔不去说过，对方身上那些虫子，全都是蛊虫，若不慎入体，便会像之前那样身中蛊毒。</p>
狡猾的蛊虫不会急着冒头，它会选择在体内蛰伏，选择最好的时机再突然发作。</p>
像之前裴惊蛰那样，能及时被剜出来的少之又少，更多的则会像雁荡山庄那些人一样，蛊毒入脑，癫狂受制，最终药石罔医。</p>
如此一来，与怪物的周旋就更加费劲，长孙为了等崔不去，原本可以带皇帝立刻就跑的，不得不在此拖延工夫。</p>
皇帝贴着墙壁不敢妄动，嘴里也在喊崔不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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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崔不去始终没有出现。</p>
长孙菩提无法再拖延下去。</p>
皇帝还在一旁，他必须先保证皇帝的安危。</p>
这是责任，也是崔不去的交代。</p>
怪物被激发凶性，每一次扑来都需要长孙多花费一点内力去阻挡。</p>
他忽然发现这怪物也是有智慧的，一步步诱敌深入，最终消耗掉长孙的真气。</p>
长孙咬咬牙，又一掌逼退怪物数步，转身抓起皇帝往后飞退，奔入无边黑暗。</p>
怪物毫不犹豫追了上去。</p>
崔不去静静站着，后背贴着冰冷的石墙。</p>
他几乎能感觉到墙上石雕的轮廓，那应该是佛教里的天龙八部在听法的典故。</p>
但他出不了声，因为喉咙被紧紧扼住了。</p>
扼住他喉咙的人离他极近，面对面，气息很轻，偶尔也会有一点热气喷在他的脸上。</p>
黑暗中，连对方轮廓都辨认不出，但崔不去知道对方是谁。</p>
此人用的是左手，指骨修长有力，干燥冰凉。</p>
江湖上惯使左手的人不多也不少，但能闯入此地与他过不去的，就只有一个了。</p>
萧履。</p>
直到怪物追着长孙和皇帝远去，萧履才缓缓松开崔不去的脖颈，转而点了他的痹筋。</p>
“崔尊使，我们又见面了。”</p>
“萧楼主，幸会。”</p>
二人的招呼打得熟稔亲切，就像暌违多年的故交好友重逢，毫无隔阂疏离之感。</p>
但崔不去知道，要是让萧履选，他肯定不愿意下来。</p>
八成是因为那假隋帝被凤霄扔下来，他才不得不过来寻人。</p>
崔不去咳嗽几声：“方才那凶兽，是怎么回事？”</p>
萧履道还有心思开玩笑：“你就笃定我一定知道吗？崔尊使未免太高看我了。”</p>
崔不去道：“地宫用来供奉八宝，兴许会有机关阵法或各种毒物，却绝不会有这等妖孽凶兽，它身上布满蛊虫，分明是活人被扔进蛊池里，历经七七四十九天，全身肚穿肠烂，被蛊虫侵蚀占据身躯，化为行尸走肉，只知杀人的凶物。”</p>
蛊人还不是随随便便挑一个人就能制成，须得是身体强健，最好武功也不错，才能经受得住一波波蛊虫钻进自己皮下，深入五脏六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千疮百孔，最终活活疼死。</p>
为了养成方才那样至阴至凶的怪物，始作俑者只怕没少花费力气。</p>
萧履沉默片刻：“那蛊人生前，乃是南华派大弟子宋云涛。”</p>
崔不去惊愕：“窟合真来中原不过几月，宋云涛却已失踪了三年有余，为何会落入他手？”</p>
萧履叹道：“当年南华派内讧，掌门再娶年轻貌美的新妻，妻子却看上大弟子宋云涛，导致掌门与其妻大打出手，一拍两散，宋云涛为了寻找他师父，孤身远赴塞外，后来就没了音信。可惜了，宋云涛天分不错，原本有机会接掌南华派，重振门风，却身遭不测，毁于一旦。”</p>
崔不去：“此事萧楼主没有参与其中吗？”</p>
萧履：“我若说没有，你信吗？”</p>
崔不去淡淡道：“我信。你虽然不择手段，却不屑说谎。”</p>
萧履笑道：“若你肯放弃大隋阵营，我们一定会是心有灵犀的至交。”</p>
崔不去没有接话，反是问道：“你们怎么发现这里的？”</p>
萧履道：“阿史那氏。”</p>
他只说了一个姓氏，崔不去只稍片刻，随即就回想起这个姓氏与之相关的来历。</p>
“阿史那皇后？”</p>
萧履赞赏：“不错。十五年前，木杆可汗之女阿史那氏，下嫁宇文邕。”</p>
突厥人信佛，阿史那氏也不例外。</p>
但当时，因佛教壮大，威胁天子威严，宇文邕下令灭佛，驱逐僧侣，连带大兴善寺也被毁去一些外墙塔林，据说因此有人发现地宫的其中一处入口。阿史那氏得知之后，命人进去一探究竟，可惜进去的人都有去无回，此事无疾而终。</p>
地宫入口很快被重新封上，阿史那氏却上了心，让人在藏书阁搜罗大兴善寺的兴建图册，并送回突厥。</p>
崔不去听罢，蹙眉道：“这么说，晋代那本大兴善寺兴建图，是落在突厥人手里，又到了窟合真手上？”</p>
萧履嗯了一声：“该寺兴建之初，佛像俱以木棍芦苇塑形，再以白泥加固上色，唯有大雄宝殿里的佛像例外，这座佛像中空下连地宫，内里空间广阔，外通气孔，早在你们皇帝将这里戒严封锁之前，我就已经进来了。”</p>
崔不去先时以为敌人会假作某个僧人，又或皇帝身边的随行人员，从而潜入寺庙为乱，却没料到对方走了这一步棋。</p>
的确始料未及。</p>
萧履似乎猜到他的想法：“不过，我也没有想到突厥人会选择这时与我闹翻，本以为，起码要等我掌握大局，窟合真才会发难。”</p>
但窟合真显然没有按照常理来。</p>
对他而言，萧履跟隋帝没有什么区别，两者都是能够推动他的计划，让中原北方彻底乱起来的关键人物。</p>
崔不去：“所以，萧楼主，现在我们同坐一条船了，在离开地宫之前，你我最好合作。”</p>
萧履笑道：“我同意，请。”</p>
崔不去：“你知道路怎么走？”</p>
萧履：“我不知道，窟合真不会将图给我的，所以只能委屈你，在前面带路了。”</p>
不再多言，崔不去默默动身。</p>
假隋帝方才一直被萧履点了哑穴，出声不得，萧履一只手轻松将他拽起，跟在崔不去后面。</p>
甬道幽深，黑暗中只有三人的脚步声，假隋帝半昏半醒，步伐凌乱，尤其刺耳。</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