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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么失魂落魄走了几步,就连一脸担心地站在他面前的蝉衣他都没有发现,还是顾自往前走。</p>
看见许杭脸上的血迹,和他手里的枪支,蝉衣眉头都耸起来了:「当家的?当家的你理理我,你怎么了?当家的!当家的!」</p>
她拉扯,她叫唤,可是许杭像是完全失控的一个机器一样,听不到、不回答,就是冷着一张脸,眼睛毫无聚焦点,莽莽撞撞往里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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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路走,蝉衣一路小跑跟着,扶着护着,生怕他跌了撞了,就这么给他走到了绮园里去。</p>
前脚刚迈过门槛,整个人就往前一倒,蝉衣往前一扑,死死得给他搀住了,两个人都重重跪在地上。</p>
「噗——!」</p>
一口鲜血哇得一下咳在石子路上,触目惊心!</p>
「当家的!」</p>
「咳咳….咳…!」吐了一口还不够,接连着好几口都跟着呕出来,血里带着点黑色,许杭吐血的姿势是以头磕地,整个背抖一下耸一下,腹部一阵痉挛,每次咳出来的不多,但像咳命一样。</p>
蝉衣甚至不敢拍他的背,双手无处安放:「怎么回事啊,这是怎么回事,当家的,求求你了,你千万千万不要吓我……」</p>
许杭在呕血的时候,只觉得那血不是从腹中出来,而是从心口挤出,因为他的心脏一收一缩,一阵比一阵疼。</p>
真是奇怪,这不是他头一次直面死亡。</p>
满门被屠的时候,他可是见过更惨烈的场景,生离死别的痛他早就饱尝了,这次又有什么不同呢?</p>
可是分明就是不一样。四肢百骸到头发丝儿的地方,都在叫嚣疼痛。</p>
他这么一咳,脖子上的链子不明不白就断了,蝴蝶吊坠掉在血泊中,那是段烨霖替他隐瞒下来的母亲的遗物,为了这个东西,他还挨过乔道桑的一顿打。</p>
许杭捡起它,把它拽在手心。</p>
吊坠还在,那个人,却没了。</p>
「哈……哈……」许杭吐够了,身子一转,就地倒在石子路上,仰面看着太阳,脑子里空空一片,嘴里苦得难受,他擦了一把血放在眼前看,「…真好。」</p>
蝉衣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心急如焚:「您病糊涂了,这…这好什么呀?难道是毒瘾又犯了吗?明明都好了呀……」</p>
许杭胸膛剧烈一挺,喉头一热,虽然来得及捂住嘴巴,但是涌出来的血还是从指缝间流下去了,温温热热沿着脖子滴落。</p>
他摇摇头:「…没事…我…已经…彻底…好了…」</p>
他知道的,他好了。就在刚刚,彻底好了。</p>
因为已经有一件比毒瘾还痛苦的事情出现了。</p>
发毒瘾的时候,他恨不得即刻就死了,可是现在,他连死也不想死,鬼魂也是有灵识的,他只希望有没有一道天谴砸下来,落在他头顶上,让人即可就能魂飞魄散,一点儿烟灰和气息都不要留下。</p>
这样才不会疼。</p>
他这么躺在被太阳晒得发烫的石子路上,皮肤微微有些被烫伤,他不想动也起不来,觉得自己像是无垠沙漠里一株枯死千年的胡杨树,又像是一张风干了的人皮,任烈日涩风摧残摇曳,了无生趣。</p>
耳听得有哭声?谁在哭?</p>
远得像是从上个世纪传来的回响。</p>
他伸手盖住自己的眼睛,不是自己,他的眼窝干干的,像进了沙子一样干疼。</p>
哦,是蝉衣啊。</p>
许杭遮着自己的眼睛,气息微弱地说:「蝉衣……连他都走了。」</p>
蝉衣愣住了:「当家的?」想了一下,蝉衣才意识到这是个多么可怕的消息,一下子捂住嘴,不敢置信:「您不会说是段……不是的、不会的!」</p>
那个段烨霖啊,是个多霸道的家伙,他曾把自己囚了四年,他曾把日本人打得屁滚尿流,他曾让觊觎贺州的敌人闻风丧胆,他曾让不可一世的洋人惨淡下台……</p>
所有人都当他是战神,无往不胜,许杭也差点就信了,以为他总是不败的,或者总是能转败为胜的。</p>
他怎么可以就这么没了?</p>
许杭忽然又明白了。果然自己真的是个最最不祥的人,但凡和他沾亲带故的人都不得好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