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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在这里，我们都曾非常非常努力的和病痛做斗争，只希望换回来一个活着的机会，前一天狼狈地骂着不如**算了，第二天睡醒，能睁开眼的那瞬间，又忍不住笑着说，真好，还活着。”</p>
“有那么多人，和妈妈一样，为了能看到第二天的朝阳拼尽全力的努力着，永远也不放弃，就连他们身边的人，也咬紧牙关苦苦撑着，哪怕已经痛苦到了极致，知道放弃才是最明智的，也因为想活着而努力着。”</p>
“有这么多人，正在拼尽全力的活着，只是他们有时候拒绝不了无常的生命。”</p>
宁雅诗的眼睛已经有点酸涩，咬着牙不想流下泪水。</p>
“咱们再去一个地方。”单静秋带着女儿坐了向下的楼梯，在这医院的四层、五层、六层，则是三层楼的产科，其中四层处还有顺产的产房。</p>
走到这，则是截然不同的场景，这里要吵得多，已经有肚子老大的产妇，在家人的搀扶下一圈一圈地扶着墙边的扶手梯走来走去。</p>
产房门口的椅子已经做得满满当当，还有不少人连坐下的想法都没有，站在那就是来回倒腾，走着又走，旁边就像个小型产科分享会一样，已经先头有一胎的家人会颇有经验地同众人大声分享着之前等生产的经历，颇有些老江湖的味道，而没经验的一个两个听得津津有味，恨不得拿笔来记。</p>
产房的门推开，霎时开得正到关头的分享会嘎然而止，几家人纷纷探着脑袋窜到了护士面前，甚至还往根本看不到什么东西的产房门内不住张望着。</p>
“李小鱼的家人是谁？”护士拿着本子大声喊着。</p>
刚刚正开着二胎分享会的那家立马一跳三米高，根本不像自己刚刚炫耀着说到的镇静，掐着手的样子比谁看起来都更紧张得多。</p>
“你们记一下，李小鱼刚刚生了个女儿，7斤正好，时间是下午15:37，她还得半个小时才能出来……”</p>
那家已经抓着手中的男人已经开始疯狂地打起了电话炫耀了起来：“小鱼生了！哎呀是个漂亮女儿，七斤！对，我媳妇生得可快了！不和你多说了，我要去和别人报信了！”</p>
而那应该是婆婆的正在手机上赶快记着，拉着护士问东问西，哪里像有经验的样子。</p>
……</p>
你一言我一语地，一阵嘈杂，全都是满满地喜悦。</p>
“你看，在这每天也有新的生命到来，他们哇哇地哭着，带给一家人全部的快乐，就像当初，妈妈在知道我们诗诗出生的时候，别提有多开心了，好像是从哪里偷来的宝贝，生怕被人找回去一样，然后看着你从一个小不点变得亭亭玉立，成了现在的模样，对于妈妈来说，比什么都更要有成就感。”单静秋声音很是柔和，轻轻地在女儿的耳边说着，就像什么飘来的羽毛，从她的耳朵边飘荡而去。</p>
宁雅诗看着眼前已经笑得震天响的一家人，眼神有些远，当初她出生的时候，也是如此吗？</p>
“好了，走了，我们去下一站吧。”单静秋带着女儿往外走，示意着女儿乘上的士，去往今天的第二站——城郊的莲花陵园，她死后正葬在这。</p>
宁雅诗已经笑不出来很久了，哪怕在旁边的妈妈时不时说些笑话逗她笑，也已经是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她几乎用了所有的努力，才能把他们紧紧地关在眼睛里，不奔涌而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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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地，莲花陵园便到了，单静秋的骨灰盒放在陵园里，是宁雅诗买的，那时买的是个双坑，别人大多是买来让父母同葬的，只是那时候宁雅诗想的是……</p>
她闭着眼睛都知道要怎么走能走到妈妈位置的前头，毕竟曾经的一年多，她每次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了，便在休息日坐着车待在妈**墓前从早到晚。</p>
这是圆形的墓，前头立着的石碑上还有妈**照片，和家里的那张一样。</p>
“真好，那时候妈妈快走了还在想，你说要是妈妈没了以后没地方去要怎么办，没想到在这种地价高的地方，我们诗诗还给妈妈买了个房，住着都要开心。”</p>
前头背着单静秋的宁雅诗已经哭了，她跪在石碑前，身前身后都是妈妈，眼泪砸落成线条在上头。</p>
“以前不都说吗？如果人死了，会死两次，一次是身体死了，一次是在没有人记得她的时候，彻底死了。妈妈呢，这辈子啊活得挺失败，家里人都走在我前头，老公呢也走得早，身边唯一的亲人就是你了，如果连你都不记得妈妈，这个世界应该就不会有人记得妈妈了。”</p>
“妈妈真开心，每次你来这看看妈妈、喊妈**名字、替我打扫一下，我都觉得好幸福，因为妈妈知道有人永远记着妈妈，把妈妈放在心里头。”</p>
“想到以后也许还会有我们诗诗的朋友、爱人、孩子一起来看妈妈，就觉得真的特别的开心。”</p>
她虚圈了圈跪着的女儿，只可惜碰触不到她没法好好地抱住她：“妈妈真的因为拥有诗诗做女儿非常幸福。”</p>
宁雅诗没有回头，也虚握着那只触碰不到的手，只是一直一直，让眼泪成线洒落，不愿停下。</p>
太阳渐渐地落了，宁雅诗慢慢地哭完了，单静秋站在女儿面前，笑着冲她说：“走吧，咱们去最后一站。”</p>
宁雅诗愣愣地跟在妈**后头，又搭上了车，兜来转去，又回到了家附近，妈妈带她去的是家旁边的阿公肉粽，这家从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开着了，那时候还是这家的爷爷，后来爷爷走了，则是儿子在经营这家肉粽店，这是宁雅诗从小到大吃的最喜欢的肉粽，以前每到端午节的时候妈妈都会给她买，去年的这天，妈妈也陪着她一起来这买了肉粽。</p>
“来，诗诗买三个肉粽回去，妈妈现在付不了钱，你请妈妈吃一回吧。”她眉眼笑得眯着，声音带笑。</p>
很快地，她们便买了热乎乎地三个肉粽回了家，单静秋不知道从哪里喊来了董大伟，让董大伟帮着把肉粽分成了两碗，一碗里头装着两个，一碗里头装着一个，放在对面，她就这么坐在女儿的对面陪宁雅诗吃起了粽子，虽然其实她是吃不到的。</p>
“以前呢，每年妈妈都很喜欢过节的时候带着你吃些节庆的东西，中秋吃月饼、元宵吃汤圆、冬至吃甜圆子……端午吃粽子，过两天就端午节了，妈妈先陪你一起吃一次粽子。”</p>
宁雅诗的碗里已经不是粽子了，而是眼泪拌粽子，眼泪不断地打到饭碗里，混着泪水，每一口粽子都变得不好吃，可她就这么颤抖着拿起筷子，一筷子、一筷子地往嘴巴里麻木地送。</p>
“这段时间对妈妈来说就像偷来的日子，能够多看我们诗诗一眼真的好开心。”</p>
“其实，不是妈妈在守护诗诗，是诗诗在守护妈妈，当初妈妈生病的时候，如果不是诗诗早就不想坚持了，包括从前和你爸爸分开的时候，也是因为知道自己身后有诗诗，便咬着牙这么一天一天地过了下来，只要看到你啊，妈妈就会笑个不停，因为妈妈觉得自家女儿简直是全天下最好的了。”</p>
“以后，你会记得妈妈吗？会让妈妈也能跟着你一起过节、过日子吗？”她问得轻声细语。</p>
宁雅诗哭得狼狈，脸已经涨红：“会……我会。”</p>
“那么妈妈守护诗诗的任务终于完成了，以后的日子换诗诗来守护妈妈好吗？来让妈妈更长久的在这世界活下去，好吗？”</p>
“好！好！”眼泪终于破堤。</p>
“大伟叔叔、饿死鬼、流浪鬼他们妈妈也交给诗诗了，他们会替妈妈保护诗诗、守护诗诗，诗诗也替妈妈好好照顾他们，好吗？”</p>
“我知道！我会的！”她哽咽着应道。</p>
“那么诗诗，妈妈先提前和你说一声端午节快乐，妈妈爱你。”她的眼中也掉下了一滴看不见的泪。</p>
“我也爱你！妈，端午节快乐！”终于是哭到肝肠寸断。</p>
宁雅诗抬起头，前面已经是一片空气，再无那人的踪影，她只是**泪，对着那头说着：“我很好，我会好，你也……要好。”</p>
偷来的九百天妈妈，今天也和她再一次地说再见了。</p>
只是这回，她会努力地过着以后的人生，努力地往前走，因为她要比谁都更认真地记住妈妈，守护妈妈送给她的礼物。</p>
饿死鬼突然飘了出来，小心翼翼地从客厅那边拿出了那盒抽纸，往宁雅诗那边送，笨拙地安慰着：“诗诗，你不要哭。”</p>
流浪鬼也抽着鼻涕，只是说：“大王走了，我们也会好好陪着诗诗的！”</p>
宁雅诗回头看，今天说好被放假的恶灵们全都挤在了窗户外面，董大伟正在身后担忧地看着她。</p>
“诗诗我们可以进来吗？”外头的小恶灵轻轻地敲了敲窗户，小心翼翼地问道。</p>
她突然破涕而笑，轻轻地点着头：“进来吧。”</p>
恶灵们一个接着一个飘进了屋子里，蹩脚地给她唱着刚学会的电视剧主题曲哄着她。</p>
人生，还有很多东西要朝前看，往前走，别回头。</p>
妈妈，其实一直都在。</p>
……</p>
玄关处的照片被重新立了起来，每天的仔细擦洗让上头连半点灰尘都没有。</p>
“妈，我去上班了哦！”</p>
宁雅诗往身后挥挥手，不回头地往前走，唇角带着笑，头上飘着的饿死鬼正在念叨着前几天没吃到的粽子，想吃什么粽子味的香火。</p>
身前阳光万里，天气正好，又是晴朗的一天。</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