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九十一 (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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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永清后，他们便遇到了值守于此的信安军兵士。</p>
信安军本是值守于宋辽河界上的关口城镇，此地的将士更可以说是长久处于防守北部辽军的第一道线上，此处的兵士牺牲率极高，压力也最大，寻常总是以“棺材脸”和极高的准确度出名，但是此时这些人却踏过了白沟河，踩在了原来属于辽国的土地上。</p>
看到太平军大军过境之时，他们面上都带着笑。</p>
骑着**信安军兵士纷纷翻身下马，远远便看到他们和战马立在一起，这些将士有志一同得以长枪叩击地面，溅起团团雪渣也毫不在意。</p>
这些巡逻兵士和值守兵士以自己的方式来给他们大军送行。</p>
太平军这样一支庞大的军队在冬日无法停下，夏安然便见太平王在副将的指示下注意到了这一群兵士，负枪于背后的太平王抬手，以拳心击打胸甲。</p>
太平军兵士纷纷照做，他们以拳扣甲以应，数万人的扣甲之音渐渐汇成了隆隆鼓点。</p>
那是战鼓，是号角，是沙场上前进的脚步声。</p>
也是钟声，是心跳，是徜徉在檀州的勇士乐。</p>
这是一场至始至终不曾有人说话的心灵交汇。</p>
一直到大军行进过数百米，夏安然回头时候还看到那一支巡逻队在原地遥遥看着这里，直到他们渐渐变成了一个小黑影子。</p>
他就着刺骨的寒风深深得吸了一口，只觉得全身舒畅。</p>
青年被保护在了队伍的正中间，此时便见他一夹马腹，轻快地跑到了白监军身侧，白监军注意到他的到来微微侧脸，俊美的面庞在雪光照应下更是白的吓人，“冷吗？”他轻轻问道，随后得到了夏安然否定的答案，见白锦羲不够放心，他便笑道“无妨，实在冷了我会上马车的。”于是白锦羲便也放弃了继续说服之路，二人转而小声谈论起了如今局势问题</p>
原本被派来保护平南王的兵士们略有些犹豫，倒不是他们不愿上前，而是这位白监军……可以有被汇合后的北军将领庞将军吐槽过：明明是个文职却跑来抢人头的猛人啊。</p>
他们原本有几分不信的，就算白监军曾经是皇城司知事，但是知事也是文职啊，文转武又能厉害到哪儿去？怕不是这群兵士放的彩虹屁吧，直到现在，当他们想要上前的时候，忽然被其目光注视。</p>
那眼神，贼可怕！</p>
他在王爷身侧，定能保王爷安全无虞，他们就不要上去了吧。——纵横沙场的直觉告诉他们，这一定是一个正确的决定。</p>
大军渡河比来时要容易许多，到了冬日，白沟河的水量和小溪也差不太多。薄薄的一层冰面很快便被降雪所覆盖，完全失去了天堑的防御效果，且此处并无明显标志，往日宋辽大军没少因此闹过不愉快，最后彼此退步，都留下一定的安全距离方才作罢。</p>
过了白水河，又走了一日，他们便见路边界碑，此处已到太平军所在。</p>
太平王心情极佳，他抓着夏安然连连说了十数个冷笑话，说到夏安然最后抱起了暖袋子才在“你年纪轻轻怎的如此体虚”的眼神中被放走。</p>
在进城前最后一次休息的时候，夏安然立刻注意到兵士们都在有意的打扮自己，身上的积雪都都抖下去、长枪的红缨理理顺，铠甲哪儿沾了污渍赶紧挖一捧雪搓搓掉，便是连马匹都被拿布巾给顺了一通毛，总之一整个经过长途跋涉的队伍瞬间一扫疲态，充满了“衣锦还乡”的味道。</p>
还有若干兵士，居然从随行的行李中掏出了崭新的军旗，重新一挂上头的金线在半空中反光，颜色别提有多鲜艳了。</p>
这一番熟练作态看得夏安然一愣一愣的，一直到城门大开时他尚且有几分回不过神，马匹并不需要他指示，便跟着前头的马一同进城，他忽然闻到了一股子熟悉的味道，不由冲着风来的方向皱了皱鼻息，待到确定自己没有闻错之后立刻皱了眉。</p>
等等，那是……</p>
那儿人群集中，脂粉味道极重，但是如果他没有弄错，晏殊？还有柳永？这两人怎么会跑到一起去？</p>
在历史上这两个北宋婉约词派扛把子有一个巨大的梁子在，当年柳永找晏殊自荐，晏殊问他“贤俊作曲子么？”当时还叫柳三变的柳永回答说“只如相公亦作曲子。”结果晏殊却说：“殊虽作曲子，不曾道：‘针线慵拈伴伊坐。’” 于是柳永便告辞离去。</p>
当然，后人根据这一对答以及晏殊当时“太平宰相”的行事风格，以及在此之后柳永平安升迁来分析，觉得晏殊未必是看不起的意思，而是以好心劝说为重。</p>
但总之这二人道不相同肯定是真的，或许是理念不同，晏殊看女子多居高临下，柳永则多少有些男女平等的意思。也有可能文人相轻，在历史线上的柳永在民间的名声可要远高于晏殊，总之北宋朝两颗在词道上多是两看相厌的态度。</p>
但是此时他们却站在了一道。</p>
……不对，这两人不是一个在洛阳，一个在应天府做官吗？怎的会齐齐到这儿来。</p>
夏安然这个疑问刚刚生出，忽而便听拨弦声。</p>
天寒地冻之下，弦音也带了冷冽之音，便见模样鲜艳的乐娘们齐齐散开，坐下抱乐，片刻后，一干服装簇新却朴素的女郎们面色带着些局促得走了出来，她们或是互相拉着手，或者满脸涨红，只是看着归来将士们的眼神却极为深情。</p>
她们目光犹疑在人群中逡巡，试图在这些一样着装戴着头甲掩去大半面容的兵士们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位。</p>
音调起，娘子们齐齐唱到“当年君道醉沙场，看九州烽烟扬。”</p>
“我唱战歌送君往。”</p>
“如今我歌声已哑，难高歌，迎君还”</p>
“我站在城门细数，将士三十万”</p>
“忽见君跨马提枪，旧衣冠鬓却白”</p>
“我将祝捷酒斟满，且问”</p>
“君可安康？”</p>
久久的沉默后，兵士中忽而有零零碎碎几个男郎吼了一声“安！”</p>
女郎们顿时哽咽一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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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军匆匆回营，修整五日后，换上一身新衣服的军队重新出发，此次他们的目的地是汴京，当然出于某些必要性忌讳的原因，太平王只带了三千精锐南下。同样行为的还有北军，两支军队在半路上遇到的时候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顺便比对了一下彼此军容军貌，都觉得自己赢了。</p>
事实上此次入京，大家都是可以挑出来的大高个，模样也都极为英俊，乍一看都能去做征兵广告去了，哪儿就能比个高下。</p>
硬要说的话，算上指令者的颜值……咳，还是北军略胜一筹。</p>
此次面见圣上太平王带队，作为监军的白锦羲自然就不能跟着一起走，但是这两支不过六千余人的队伍却走出了十倍有余的气势。</p>
帝王亲出城门，携文武百官、王亲贵族于城外三里处迎接归来的将士，此前所未有的尊荣，在如今却无人言之过，便是再耿直的谏官都不会在此时触帝王霉头。</p>
这一切都是因为此次北军和太平军归朝的主要目的，一则是帝王想要亲自嘉奖这些将士，二则便是要护送《檀州之盟》的盟书，还有三州的地契。</p>
虽不过是薄薄的两匹绢布，却是无数华夏儿女，绵延了近百年的梦。</p>
燕云十六州，这个名字已经成了无数华夏子女的梦魇，和军汉们心中永远的痛。</p>
在被石敬瑭这个千古罪人割让给辽国之后，此后几乎每个朝代的政权都曾试图夺回这块地方，便是宋先后也发动数次战役，光大型战役便有两次，小型无数，均都铩羽而归。</p>
终于在今日，在他们措手不及全无准备的情况之下，官家暗自出兵以迅雷之势将之夺回。</p>
天知道有多少将士直至退伍，他们的梦想都是打过河去，又有多少百姓，他们肩负着祖辈们的期盼，要在大祭之日告诉他们燕、云已归。</p>
终于在这一天，他们等到了这一天。</p>
合约签订的消息随急报而来，有大胆的民众在驿使即将策马跑过之时堵在路边，见其踪影便高声询问北边情况，驿使一改守口如瓶模样，虽疾驰之中亦是高声应道，骏马四蹄翻飞离去，留下的人们却先是呆滞，随后喜极而泣。</p>
只因当时那驿使只说了一句——燕地归。</p>
喜讯的传开带着无数人的热泪，无数家庭争相开祭，市场上的牲口一时之间更是被抢购一空，燃烧喜报的青烟滚滚直冲入云霄间，清风卷起并未燃尽的碎纸和纸灰在空中盘旋，犹如亡者闻之喜讯后喜不自胜的姿态</p>
两份锦书被供在太庙里头，帝王特此下令，赦免全国，其中更是加了往日遇赦不赦之人，免租户房租七日，官员家眷亦是跟着得了一个大红包，可谓普天同庆了。</p>
这一年的腊月，宋国过的格外热闹，前来进贡的小国达到了历史最多，便是往常不多来往的高丽、龟兹、黔州蛮、甘州回鹘、沙洲回鹘，便是连去岁被剥夺了进贡权利的党项也派来了使者。</p>
但其中最引人瞩目的还是女真族晏端等一百八十四人跨越宋辽边境线请求内附，宋主答应了。</p>
倒是辽国，由于其新继位的帝王年龄要小于赵祯，按照之前说好的规矩，如此辽国便成了“弟”国。</p>
其便也以此为由，先一步派出了使臣团，这一使节团紧随五军的步伐抵达了汴京城，此后便眼睁睁看着宋国人民各种欢庆他们打败了辽国。</p>
这般尴尬时候却并不避嫌的姿态引来了众人的侧目，如此能忍他人之不能忍，只怕恭贺新年是假，打探消息是真。</p>
尤其是宋国忽然间强大起来的原因，无论是全覆盖的甲胄，亦或者是投石机、弓-弩。最重要的是——这其后可有能干的匠人，还是有旁的新技术。</p>
宋国军队此前的抗兵能力极其优越的板甲成功引起了辽国军队的注意，宋军主攻，清缴战场的时候基本都将板甲收回，但即便再小心也难免遗落几具，这些板甲都被辽国人拆了开来。</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