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玉佛寺 (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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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睿没有动, 他好像依旧沉浸在那个每晚一模一样的奇怪梦境里：“然后, 在一片漆黑里, 我就听见明泉说……他重新活了这十年, 足够精彩, 足够开心, 足够弥补一切缺憾, 他知足了。</p>

“然后梦里我的声音就急了，大声地斥责他：说好了，我要送你一生富贵滔天的, 现在离一生一世还早呢！</p>

“可是明泉这个时候，好像忽然哭了。他的语气特别悲伤似的，问道：那你呢？你怎么办？你的一生难道就这样了吗？……”</p>

韦青听得茫然：“做梦自然是这样的, 诡异古怪是常态。”</p>

忽然, 她也想起了许久以前自己做过的那个梦，不由苦笑：“不瞒你说, 阿姨也做过一个梦呢, 我梦见明泉和我们一直都没有相认, 过得凄苦又贫苦, 醒来时, 我许久都觉得那是真的, 哭得心口都疼。你瞧……”</p>

封睿忽然抬起头，惊诧无比地盯着她，目光灼灼：“我也做过这个梦。我梦见明泉在另一个世界里, 穿着破衣服做着小工, 和我擦肩而过，跟本不认识我！”</p>

韦青呆呆地看着他，两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有点诡异至极的感觉。</p>

封睿只觉得脑海中好像有根刺在轻轻扎着，密集不断，他忍耐地按住头侧的跳痛：“我不知道明泉在说什么，可是在梦里我好像觉得那完全是真的，我听见自己沉默了一会，才笑着说：我很开心啊……这样没什么不好。”</p>

他清晰地记得，梦里的自己在那个时候也忽然异常难受，就好像感到说出这句话完全口是心非，强颜欢笑一样。</p>

接下来更加匪夷所思，可是他没有再和韦青说下去。在梦里，明泉遥远而虚弱的话越发古怪，他至今依旧清清楚楚记得，明泉长长叹息一声，才轻轻道：“封睿……我真的累了，也尽了力，可是醒不来。我把这具身体给你吧，你那么优秀，你要是重生的话，一定活得比我光芒四射，肆意快乐。”</p>

梦境中，浓重的黑色淹没过来的时候，他只听见邱明泉最后哀伤又眷恋的声音：“所以拜托你了……帮我好好活着，活剩下的一辈子。”</p>

然后，梦就戛然而止，只剩下一片绝望的漆黑。</p>

梦里自己的声音和明泉的对话完全说不通，可是他醒来后许久，心里都大悲，那种痛苦和无望的感觉就像是源自他的内心。</p>

韦青和他对视了一会，强打精神：“明泉不会这么巧今晚就醒了，假如你真的想一直守着他，首先别把自己的身体弄垮，懂吗？”</p>

她温和又坚决地拉起封睿的手，把他推出了病房：“再不走，阿姨真的要生气了。”</p>

封睿终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医院，韦青站在窗口，向着楼下又伫立着望来的他使劲挥了挥手，才看见封睿黯然离去的背影。</p>

她疲倦地松了口气，在病床边怔怔凝视了邱明泉一会，忽然就有点奇怪。</p>

是她眼花了吗？刚刚和封睿告别的时候，她记得依稀是看见那孩子脖颈上那条红绳的。</p>

从小见过无数次，她不会弄错，可是现在在明泉胸前的这是？</p>

她轻轻从邱明泉胸口拉出了那条红色的丝线，没错，是封家那个传家的宝贝。</p>

封睿那孩子，趁着她不注意，临走时把吊坠放在了明泉这里？</p>

她凝视着那熟悉的玉石吊坠，忽然揉了揉眼睛。</p>

好像有什么不同呢？这个吊坠怎么看都是封睿那个，可是……她想了又想，终于找到了原因。</p>

是这病房里惨白的灯光的缘故吗？这个吊坠，似乎比她记忆中黯淡了不少，原先那种灵气和莹莹宝光似乎没有了，就是一块普通的玉石而已。</p>

夜深了。</p>

韦青站起身下了楼，在临睡前又去看了看二楼病房的向城。</p>

韩立那个孩子这些天一直晚上陪床，刚刚帮向城擦了擦澡睡下，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韦青的时候，他的神色有点讷讷的奇怪。</p>

韦青心里模糊意识到了什么，只是装作不懂。今天受到的冲击太大，可是就连封睿的事她都顺利接受了，再看眼前这一对同样出色的男孩子，她也没有了任何窥探和深究的心。</p>

连天累夜地翻阅脑科英文资料、联系海外朋友，再加上对邱明泉的牵挂和焦虑，使得韦青比以往更加心力交瘁。躺在旁边的陪护床上，她沉沉地睡着了。</p>

而就在这时，床上昏迷多日的邱明泉，眼珠却飞快地转动起来，就像是陷入了深梦中的人，他呼吸变得微微粗重了点，旁边连接着的心率监控仪器上的心跳次数，也变得加了速。</p>

……</p>

午夜时分。</p>

睡在二楼病房的陪护床上的韩立醒了。他临睡前多喝了点水，此刻只觉得小腹憋得紧，于是爬了起来。</p>

病房的小夜灯开着，向城睡着了，呼吸浅浅的。</p>

韩立上完了厕所，打着哈欠路过向城的病床，听着他的呼吸，心里格外地安心。</p>

记得前些日子在灾区时，他终于找到了这家伙，短短十多天，晚上也是这样一人一张行军床紧挨着睡，可他记得清楚，那时候的向城的鼾声格外响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