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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皇后连太子都敢杀，为何不干脆杀了他们？”</p>
“那自然不能。”</p>
单超微微眯起眼睛。</p>
谢云喝了口热茶，合上官吏籍册：“皇后有三……四子，太子没了，换一个照样可以。而这些满口礼仪道德的老头虽然处处为难你、刻薄你、恨不能抄起笏板打死你，但你却不能动他们，因为还要靠他们治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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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与当年的关陇门阀不同，并没有威胁到皇权最根本的基石，平时所做的一切归根结底还是为了江山社稷——杀人是很简单的，但杀完之后呢？一地小人歌功颂德，甚至还不如满朝能臣针锋相对；居高位者需包容异己，说的就是这个道理。”</p>
单超突然发现谢云似乎很爱给他上课，洋洋洒洒一长篇，粗听只觉满口官僚仕途，但有时竟然也鞭辟入里。</p>
相对的是谢云从不教武，甚至他自己也不练武。从锻剑庄回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过剑，且似乎极其畏寒，深秋时节已裹上了翻毛的披风。</p>
单超若有所思地盯着他，谢云柔软的指尖从泛黄的羊皮官吏籍册上随意一拂，问：“听明白了吗？”</p>
“明白了。”</p>
“明白什么了？”</p>
“宰相肚里能撑船，为社稷计，有些人虽烦，但不能杀。”</p>
“是的，”谢云形状优美的唇角挑了起来：“但我教你的可不是为相之道。”</p>
——居高位者，又非为相，那是什么呢？</p>
谢云却没有解释，突然饶有兴味地开口重复道：</p>
“这些老家伙处处为难你、刻薄你、时常琢磨着要弄死你，虽然你很烦，却又无计可施……”</p>
“因为你吃他的、用他的、住他的，惹毛了他就要被赶出去睡桥洞……”</p>
单超：“……”</p>
单超认真问：“你想收多少钱，师父？”</p>
谢云似乎感觉很有趣，歪着头上下打量单超，眼底**一丝似乎在观察商品具有价值的估量之色。</p>
“算了，你还是很有投资价值的。”他轻飘飘道：“过几年飞黄腾达了，别忘记给为师留碗饭吃就行。”</p>
单超摇头一哂，并没有当回事。正巧这时候侍女进来请开饭，他便转身向书房外走去。</p>
走到门口他突然又停住脚步，回头看着谢云道：“你并不老，师父。”</p>
谢云正把官吏籍册放回书架，闻言一怔，随即笑了起来：“是的，为师自谦而已，请不要当真。”</p>
单超在谢府暂居，一暂就暂了半个多月。</p>
除了谢府他无处可去，也无处能去——因为宫中落水第二日，皇后就打发人来骈四俪六地夸了谢云一通，赞他忠君爱国、勤于王事，又赞单超英勇救人，见识机警。虽然表面是安抚被利用了一道的谢统领，但末尾处也隐晦透出了她的本意：</p>
既然单超是你带来的，那就老老实实待在谢府里，等本宫拿定了主意再发落吧。</p>
——所幸武后现在是没精力去拿定主意的。再过几日，圣驾就将出发去东都洛阳，带着浩浩荡荡上万文武仪仗取道河南，向泰山进发了。</p>
那天谢府难得清静，晚饭时只有谢云和单超两人对坐，管事侍女亲自布菜——后来单超才知道她是宫中武后所赐，名唤锦心。因着这个缘故，单超对她从来敬而远之，但锦心却似乎十分喜欢单超，每每遇上总是掩口而笑，目光流传，仿佛将露不露地藏着许多话儿。</p>
锦心下午特意让人做了碗素鹅，晚上端来时手顿了下，把单超面前一碗只剩下底儿的汤羹端起来挪到了谢云眼前，然后把香嫩鲜甜的酿素鹅放在原来汤羹的位置上了。</p>
谢云原本在恹恹地喝粥，见状略奇，问：“谁是你主子？”</p>
锦心笑道：“是我主子又如何？统领本来就不爱吃这个，还不许爱吃的人吃了。”</p>
单超摸摸鼻子挪开目光，谢云却仿佛觉得很有趣：“既然你这么喜欢他，我就让你去伺候他了，怎么样？”</p>
他这样的话已经说过几次，但每次都是调侃，从来没人当真。锦心也就轻铃般嘻嘻一笑，福了福身，翩然出去了。</p>
和谢云不同，单超每天晚上都睡得极早，第二天也醒得极早，那是他在寺庙清修形成的极为规整、甚至于苛刻的作息习惯。</p>
他熄灯后很快睡了过去，然而没过多久，某根神经突然在潜意识中绷紧，单超睁眼翻身坐起，一手带着劈山之力，直挺挺就向榻边掐了过去！</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