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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失了一箭, 还要怎么赢?</p>
电光石火间单超也只能说那么一句,谢云还来不及发问,便只见单超骑在马背上,整个人侧过去, 双臂拉弓,遥遥正面那百步之外的箭靶。</p>
军中制式的箭靶有成年人那么高,怎么也不算小了。但百步约莫三十三丈,那么远的距离, 又骑在疯狂奔跑的千里神驹上,即便目力极盛的人,也只来得及看见箭靶转瞬即逝的一丝幻影。</p>
——要从那一丝幻影中,再精而又准地捕捉到比针尖还小的靶心, 再加上风速、马速、千石巨弓的重量影响, 谈何容易?</p>
单超瞳孔几乎压成一线。</p>
风声呼啸, 马蹄疾驰,衣袍猎猎翻飞鼓动, 整个世界都在上下颠簸, 只有他如同一座静到了极点的山壁。百步之外毫厘之间的那一点, 在他眼底放大、再放大,渐渐化作鲜红靶心上的——</p>
那支箭。</p>
“射箭必须眼明, 手稳,心静。看到那只狐狸了没有?你把箭头对准它, 想想现在的风速和距离, 但不要被其他任何外物所影响。”</p>
沙漠中少年骑在马上, 拉开弓弦,顺着箭头所指的方向眯起眼睛。</p>
他那因为风吹沙刮而格外粗糙、轮廓却又非常英挺的面孔上,充满了夺人心魄的专注和安静。</p>
“它动了,”年轻人喝道:“放!”</p>
少年有力的指尖一松,羽箭呼啸而去,狐狸猛地窜起,紧接着头颅洞穿“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p>
少年下马上前,捡起死狐打量了一回,摇头道:“我本想射眼,坏了皮子就没法给师父你做衣服了。”</p>
年轻人仿佛一湖深水,任何情绪都被压在深深的湖底,很难浮现到那俊秀的面孔上来,闻言只露出了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意。</p>
少年走回年轻人身边,用狐狸在他身前比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这么大的狐皮要攒几张才能做一件裘袍。旋即他仰起下巴看向年轻人,横竖打量半晌,突然有感而发:“师父,你生得真好看。”</p>
年轻人一哂,转身就走。</p>
“真的,师父比集市上那个卖酒娘子……不,比酒馆里那个跳舞的胡女还好看。”少年人背着狐狸、牵了马,跟在年轻人身后,把他师父翻过来比过去,似乎找不出自己还见过谁比师父更好看的,然后又生出了疑虑:“但师父,为什么你总是不高兴呢?”</p>
“没有不高兴,”年轻人头也不回道。</p>
“可是你从没像那个胡女一样对我笑嘻嘻的啊。”</p>
“……”</p>
少年把头凑上去,问:“是因为我学得不够好,所以你才不高兴的吗?”</p>
少年的面孔还略显青涩,却已隐约显出成年后深邃英俊的轮廓了。年轻人有点无奈地一摇头,对这张脸习以为常,顺手把他推开。</p>
“我要怎么样才能让你高兴呢,打败你算不算?啊不,那就是欺师灭祖了。骑射超过你算不算?”</p>
“……”</p>
“但怎样才算骑射超过你呢?”少年认真沉吟半晌,目光触及自己胸前的鹰爪,便笑道:“师父,等我骑射练好了,我猎一只鹰给你吧!”</p>
年轻人叹了口气。</p>
“就这么说定了,你等着我!”少年用力拍拍弓箭,胸有成竹道:“最多等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就能猎鹰给你了!”</p>
猎鹰。</p>
风沙呼啸中少年的声音近而又远,马背上,单超呼吸倏而屏住。</p>
下一刻,他松手放箭。</p>
钢箭穿过跑马场,如流星般消失在远处,紧接着箭靶在所有人的注视中格外剧烈地晃动了下。</p>
——中了!</p>
单超反手收弓,连看都不看一眼,双臂环绕过谢云抓住缰绳,喝道:“驾!”</p>
枣红马上背了两个人,再骁勇都必然会拖慢速度,而且前方的宇文虎已经领先丈余——不知为何他放箭后回头看了下,否则他现在应该领先更多才对。</p>
饶是如此,在单超的竭力催动下,枣红马还是很有灵性地跑出了神速,最终以半个马身的微弱差距落后于宇文虎,冲过了终点!</p>
是夜。</p>
“那报靶的军士可傻了,圣上一看,都不敢相信,忙令人取刀挖开靶心,果真从单哥**去的那支箭尽头,发现了宇文将军的箭镞,被压得四角开花嵌在木头里,宇文虎的箭身已经裂开爆出去找不着了……”</p>
“可不是吗?单哥那箭是劈开宇文虎的箭尾入靶的,你们想想箭尾那比指甲盖还小的一点,单哥的准头那得多厉害!”</p>
“可不仅仅准,力气还大得把铁箭都劈裂了!圣上一看大喜,当场就要赏我们单哥黄金千两,赠禁军副统领……”</p>
“咳咳!”单超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了,在众人目光灼灼的注视下无奈道:“……没有黄金千两,也没有禁军副统领这个讲法,你们别乱说了。”</p>
一帮闲着没事干的禁卫哈哈大笑,酒酣脑热,轮番上来称兄道弟,然后欢乐地喝酒吃肉去了。</p>
禁军子弟大多有个好出身,家里有功名有爵位者不知凡几,因此这次东巡突然空降来一个单超,还直接就成了谢统领副手,大多数人是不服气的。</p>
虽然不至于当面给脸子、背后使绊子,但大家一起喝酒不带他,私下嘲他两句大秃驴,也是很正常的——单超的头发在离开慈恩寺后的两个多月里长了起来,但离“高冠束发”还有很长一段距离,骂他声秃驴也勉强说得通。</p>
单超修了两年佛,修得心止如水,被刻意孤立了也宠辱不惊。原以为东巡结束后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以后也不会再打交道了;谁知这两天单超一脚踩了**运,昨晚单刀痛揍宇文虎,今天校场一箭惊魂,当场闪瞎了所有人的狗眼。</p>
秃驴立刻变成了单哥,还是英俊潇洒、神勇盖世、为北衙禁军大大地挣了脸的单哥。</p>
“骁骑营那帮乡巴佬这下蔫了,圣上金口玉言,北衙禁军大获全胜,以后骁骑营再敢横着走就削他丫的……”</p>
单超忍不住摸摸鼻子,用酒杯掩了半边口,道:“……没有大获全胜,圣上说的是平手。”</p>
“那是圣上顾忌宇文世家的面子!”吴霆正唾液飞溅地跟人形容宇文虎那张晚娘脸有多难看,闻言想也不想,顺口道:“朝堂上世家顶了半边天,宇文世家堪称其首,连圣上都不愿正面缨其气焰,要不我们统领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忍宇文虎那家伙的鸟气?换成别人早暴揍一顿扒光扔大街上了!”</p>
单超:“……”</p>
“再说,圣上心里要不是认定了你赢,能把千里马跟千里驹都赏你?”吴霆痛痛快快翻了个白眼,教训道:“既然入我禁军,就时刻谨记莫要落了自家的志气,等回京后兄弟几个带你去骁骑营门口转一圈,甭走路,骑马去,就骑今天圣上赐给你的枣红马!”</p>
单超:“………………”</p>
吴霆下颌线条和谢云神似,遮住上半张脸的话几乎可以乱真,就是当初那个假扮谢云拖住宇文虎的影卫。</p>
他在宇文虎手里吃过亏,说起话来格外不客气,尤其那白眼一翻,瞬间就让单超联想起了谢云对自己翻白眼的模样……连忙镇定了一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