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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杀声从窗棂外传进昏暗的室内，竹榻上，全身被冷汗浸透的谢云缓缓张开眼睛，瞳孔仿佛被水洗过一样湿润。</p>
“……什么时辰了？”</p>
单超坐在榻边，把他上半身都圈在自己坚实有力的臂膀中，低沉道：“酉时了。”</p>
“外面的声音……是……”</p>
“宫变。”</p>
谢云闭上眼，半晌才再次勉力睁开，小声问：“我要死了吗？”</p>
单超笑了起来，把脸埋在他颈侧深吸了口气：“不，师父。我会让你好好活下去，安享尊荣、权位彪炳，再也不会担惊受怕，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这些年来所有的艰难困苦都永远过去了。”</p>
“你教了个不成器的徒弟。等了这么多年，徒弟终于能回来养你了。”</p>
谢云的神志还有些恍惚，挣扎着抬起手，被单超紧握在掌心，亲吻他手腕上冰凉微弱的血脉。</p>
兵戈交激的厮杀声渐渐向南远去，消失在了含元殿方向。谢云怔忪地望着单超，又勉强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他英挺的脸：</p>
“……你哭了……”</p>
“嗯。”单超**泪微笑起来：“高兴的。”</p>
门被敲了两下，心腹副将在门外低声道：“将军，羽林军成功围住含元殿了。文武朝臣已经从丹凤门入宫，马鑫等北衙部将正护送天后和冀王上朝，吴霆那边也传信说一切都已布置妥当。”</p>
单超视线须臾不离谢云，只回了个“嗯”字。</p>
“去吧，”谢云嘶哑道，按着单超后脑令他俯下身，专注地接了个吻。</p>
唇舌**气息纠缠，恢弘百里的大明宫化作了泛黄的背景，无数时光在那瞬间灰飞烟灭。</p>
单超终于站起身，英俊的眉目一眨不眨注视谢云，倒退着出了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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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后在史书上流传千年、彻底扭转了大唐历史的一天，终于降临到了长安城硝烟弥漫的天穹下。</p>
含元殿前金钟敲响，苍劲雄浑，久久不息。文武百官列队上朝，忐忑者有之，激愤者有之，心虚复杂与翘首期待者皆有之……中书省几位宰相列在朝堂最前，带领身后群臣，向高高在上的龙椅跪地叩拜下去。</p>
——那金椅上并排坐着的，赫然是神情威严的天后，和面色苍白的李旦。</p>
李旦下手又设一案，单超仗剑坐在案后，面前端端正正奉着血玉虎符，冷漠注视着殿下群臣，随即向镇守在龙椅后的马鑫使了个眼色。</p>
马鑫会意，向下吩咐了几句。少顷只见两道身影进了含元殿，其中一人披头散发、跌跌撞撞，正是狼狈不堪的李显！</p>
“陛下！”朝臣中有白发苍苍的御史连滚带爬扑出来：“你们这些逆臣，竟敢如此对待陛下，陛下啊——！”</p>
砰地一声重响，御史还未触碰到李显的衣角，便被吴霆当胸踹了出去：“来人！拉下去！”</p>
禁卫慨然应声，上去把御史连拖带拽拉出大殿，嚎啕大哭声迅速消失在了广场上。</p>
原本在文武百官中蠢蠢欲动者登时瑟缩，甚至有人已跨出的脚步又悄悄收了回去。李显仓惶四顾，但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见偏门中几名侍卫又推进来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赫然正是他要寻找的韦玄贞！</p>
“陛下！您怎么了陛下？！”韦玄贞不断挣扎扭动，又大吼：“陛下乃是先帝遗诏所立之太子，灵前即位名正言顺！先帝尸骨未寒，你们这是想要造反吗？！”</p>
天后尚未开口，单超懒洋洋道：“掌嘴。”</p>
韦玄贞一颤，早已有侍卫上前，劈头盖脸便是几巴掌打下去，当即把他打得翻倒在地！</p>
“你们……先帝……遗诏……”</p>
李旦不忍再看，颤抖着闭上了眼睛，天后冷冷道：“宣旨吧。”</p>
众位宰相你看我，我看你，显然都不太想当这出头的椽子。短短片刻后终于有一人手捧明黄圣旨出列，乃是同凤阁鸾台三品、左肃政大夫骞味道，哗啦一声将纸轴摊开，正对着难以置信的李显，朗声道：“奉天后懿旨！”</p>
“周王李显无才无德、不堪重任，难以胜任天下之主；今废李显皇帝为庐陵王，流放韦氏一族于岭南，奉先帝与天后之嫡子冀王李旦为帝，钦此！”</p>
群臣纷纷动容，有人高呼“不能！”“为何？！”但更多的人跪了下去，面对着金銮椅，深深叩下了他们紫金玉冠的头颅，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p>
所有人都知道那呼喊并非对着全身颤若颠筛的李旦，而是自麟德年间至今，代先帝掌权已逾十年的天后。</p>
吴霆上前一把夺下了李显头上的冠冕，挣扎中李显腿脚一软摔跪在地，不甘心地膝行数步：“不，我才是遗诏所立的皇帝！朕做错了什么？凭什么废朕？！”</p>
天后的声音一字一顿，清晰到了冷酷的程度：“——你要把这天下都让给韦玄贞，还说自己何罪之有？！”</p>
李显骤然语塞。</p>
单超的声音轻而易举便压过了殿内的喧杂声响：“先帝驾崩当晚，只有你一人守在病榻前，你前脚带着册封太子的诏书从紫宸殿出来，后脚宫中就敲响了龙驭宾天的丧钟。如今想来，焉知不是你窥见先帝有意立幼子，先下手为强做了丧尽天良之事？”</p>
“我没有！”李显怒吼：“血口喷人！”</p>
单超面沉如水，抬手略微一摆：“带下去。”</p>
“我没有！”李显声嘶力竭的挣扎渐渐远去：“我不做那庐陵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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