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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p>
“地上凉，你有……可不能跪，起来小婉，起来慢慢说。”舅妈过来扶她起身，她说不出话，伏在地上继续猛力磕头，笃笃有声。</p>
“小婉，这是不成的。将来嫁不了人，那是一辈子的事。”</p>
一辈子。她感觉自己已经象过了一辈子了。“舅舅舅妈，当作是陈家的孩子也好，当作是我多了个血亲也好，让我生下来行吗？我保证将来我自己养，我保证将来——”</p>
“你这叫什么话？舅舅是因为不想养这孩子？舅舅是为你好，你一个姑娘……起来说话，跪久了伤身子。”</p>
舅舅那天之后没有再催促她去医院，只是烟比以往抽多了，除了去印刷厂食堂上班之外又在菜市场找了个临时摊位，早上采购时一并驼多两筐蔬菜交给舅妈卖完早点后守摊。她每早起来，瓦罐里总有舅舅夜里炖好的汤。</p>
她越来越寡言，每每看见舅舅抽烟时垂丧的表情和斑斑白发就自责、懊悔，自己的坚持给这个家平添苦痛，她甚至想干脆去医院算了，或者问人借点钱，一走了之。但是，当二十周的时候，神奇的胎动神奇地连接她的心跳，那一刻，她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割舍。</p>
她帮舅妈一起卖早点，一起出摊卖菜，到五六个月时借了何心眉一条蓬松的裙子回校。“还行，不大看得出，就当你胖了，有人问就说肚子胀气。”何心眉总有安慰人的能力，陈婉难得一笑说：“你摸摸，来，怕什么？摸摸。”注视何心眉眼中惊异渐渐放大，她轻笑，笑完泪盈于眶。</p>
小雅急不可待，“何心眉，走开，让我摸摸。”</p>
“小雅，如果我说要感谢你，会不会很不厚道？”</p>
小雅摇头说：“就当做连我的一起活下去了就好。”</p>
“豆丁，要谢谢你宁阿姨，没有她，你现在还在天上种花种草闲发呆呢。”陈婉的伤口站久了还有些疼，缓缓坐下时惊醒了豆丁，嘴一瘪，就要准备嚎啕。“不哭不哭，吵醒了你舅爷爷会打**的。乖哦。”她学着舅**样子，托着小家伙轻轻摇摆。</p>
舅妈教过怎么抱，怎样拿手臂托住后脑。当豆丁第一次被舅妈送到她面前时她紧张得脑中空洞，拿这软呼呼的小东西不知如何是好。可真正一抱起来，一切顺理成章，似乎是本能，是天性，是心底最角落的土壤里一颗埋藏了二十多年悄悄萌芽的种子。</p>
妈妈，你看见了吗？我也当妈妈了。</p>
她倚着床头迷迷糊糊地睡了会，又被豆丁呼天震地的哭声吵醒，臭小子脸涨的红红的，很不高兴。手臂酸痛，把豆丁换过另一边，舅妈已经睡眼惺忪地走来取了奶瓶去烫。“舅妈，你去睡吧。没一会就天亮了。”</p>
“那我再睡一会接你的班，带孩子是辛苦，熬过这半年就好。唉，这样坐月子法，会不会落什么病根的？”</p>
“舅妈，我没那么娇气。”这些根本不算什么，相比较，怀他的时候才叫辛苦。吃什么吐什么，躺下来没有一个安稳觉。后来显怀，周围邻居指指点点，她进进出出时能视若不见，可舅舅舅妈背地里长吁短叹她是知道的。再接着居委的人冲上门说没有准生证就要强行引产，舅舅拿着菜刀堵在门口，大有一夫当关的气势。</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