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弃妃七-八 (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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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御书房。</p>
杨昭刚下朝，换了黑色的常服，正在批阅奏折，瞧起来神色平静, 与往日并无不同。</p>
大太监刘公公心中忐忑，惠妃陈韵花了一大早上的功夫，替皇上熬了他最爱的羹汤，如今人在御书房外候着, 就等他通报——可他迟迟不敢开口，紧张得越发口干舌燥。</p>
别人不知，他怎会不晓得？</p>
今早朝堂上，又有人提及废妃陈氏离奇失踪, 不出半月, 又离奇回宫的案子, 听那言官的意思，句句暗指陈嫣遭人所劫后, 怕是失了清白, 有辱天家威严。</p>
这事儿虽然怪不得陈嫣, 但陈嫣身为女子，又曾是帝王之妻, 理当一死保全名节，万万没有苟活还厚颜无耻回宫的道理……话说到一半, 天子龙颜大怒, 下令重责此人, 逐出帝都，若非有他命令，永世不得回京。</p>
一时间，金銮殿上鸦雀无声，文武百官噤若寒蝉。</p>
已经很多年了。</p>
杨昭尚未登基，还在赵王府的时候，刘公公就伺候在旁，对陛下的性子最是清楚。</p>
陛下年少得志，也曾鲜衣怒马，锋芒毕露，直到那一场流放的劫难，导致他得赦免回京后，性情大变，沉稳内敛许多。</p>
这些年，陛下坐拥万里江山，虽有万人之上的尊荣，享尽生杀予夺之大权，却也见惯了尔虞我诈的朝堂斗争，高处不胜寒，他一年比一年深沉莫测，轻易不露出喜怒之色。</p>
废妃陈氏出宫后，刘公公甚至再没见过陛下动雷霆之怒，便是内心不悦，他也只会稍微沉下脸，亦或用几句不轻不重的话点醒他人。</p>
——直到今早。</p>
刘公公站在一边，看着金銮殿上最尊贵的那人，仿佛看见了十几年前，立誓开疆拓土，成为名留青史一代帝王的青年，喜怒哀乐，皆是那般显眼，从不屑于遮掩。</p>
那个杨昭死在流放的路上，也死在陈嫣离宫的一瞬间。</p>
从赵王府，陪着陛下一路走来的老人们，走的走，死的死，也就只剩刘公公在内的几人了。</p>
看见陈嫣的下场，刘公公不免生出兔死狐悲的唏嘘——瞧瞧，曾经多么恩爱般配的一对玉人，最后却成了死生不见的怨偶。</p>
从前陈嫣兴风作浪，闹的后宫无一日安宁，陛下厌烦透顶。</p>
后来陈嫣走了，后宫花好月圆，嫔妃们不管私底下如何勾心斗角，面上都是姐妹情深，陛下却不见有多么欢喜，来后宫的次数少了，留在养心殿独宿的夜晚，多了。</p>
刘公公想，陛下心里，终究有些念着那人的吧。</p>
毕竟苦难中相互扶持过的结发夫妻，情不在了，爱不在了，还有那一份恩呐。</p>
陈氏回宫后，陛下依旧命她住在景华宮，却没有下令禁足。</p>
说来也怪，出宫一趟，陈嫣不仅气色好了，旧疾没有复发的征兆，就连整个人都变得安分了，成天待在景华宮，压根不出门。</p>
只有回来那天，刘公公见到了这位从后宫之主一路沦为废妃罪人的前主子，吃惊得几乎认不出来。</p>
那……那那还是景华宮里行尸走肉，幽灵般的怨妇吗？</p>
这般姣好的容貌，宛如岁月逆流，将军府那骄傲如凤凰的姑娘又回来了——陈嫣十六岁那年，美艳又天真，如同含苞待放的牡丹，令人期待盛放时的国色天香之容。</p>
可惜没等到那一天，陈嫣随夫君北上流放，伤病交集，就那么一天天枯败下去。</p>
刘公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有看得仔细了，才能分辨女人眼角的皱纹，那是岁月留下的无法抹去的痕迹。</p>
他转过头，看见陛下一向冷静的黑眸中，也有恍惚的神色。</p>
过了一会，陛下俯视那衣衫整齐，气色上好，完全看不出曾受歹人劫持的女子，淡淡道：“回来就好。”</p>
他甚至不问失踪那些天，究竟发生了什么。</p>
陈废妃也不说，自顾自回景华宮去了。</p>
身旁传来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p>
陛下唇边浮起一丝苦笑，摇了摇头，转身离开。</p>
这些天来，陈嫣只知待在那座冷宫中，刘公公不禁替主子抱不平，朝堂内外，甚至百姓之间，那么多的流言蜚语，说的有多难听，陛下全都压下了，陈嫣却不知感恩，什么也没表示，实在不识抬举。</p>
比较起来，怀着龙子的惠妃陈韵，性子可好多了。</p>
是啊……陈韵怀有身孕，还是宫中近三年来唯一怀上的，那可万万得罪不起，就算陛下心情不好，也不能怠慢了。</p>
刘公公蹑手蹑脚地走近，轻声道：“陛下，惠妃娘娘辛苦了好些时候，亲手为您熬制了羹汤，正在外头等着呢——”</p>
杨昭执笔的手不停，似是没有听清：“谁？”</p>
“回陛下，惠妃娘娘。”</p>
杨昭便放下笔。</p>
不知是否错觉，刘公公在他眼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失望。</p>
他等着的，是其他人吗？</p>
杨昭点了点头，刘公公便领命出去，带陈韵进来。</p>
陈韵怀着孩子，走起路来总会慢些，可见到了心上人，心中喜悦，不禁加快了脚步，娇声唤道：“陛下……”</p>
杨昭忙伸手扶住：“慢点。”</p>
“怪我，见到陛下，只顾着欢喜，忘了规矩。”陈韵羞怯地低下头，将托盘放下，小手下意识的放在微微隆起的腹部。“陛下，早上小皇子好调皮，在肚子里也不乖巧，踢了我一脚，以后定是个泼皮猴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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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韵天真烂漫，这种不懂分寸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不叫人着恼，反而令人觉得说不出的可爱。</p>
杨昭失笑：“傻丫头，哪有人说自己孩子是泼皮猴子的？”</p>
陈韵不好意思起来，娇憨地笑了笑。</p>
十六岁，多好的年纪。</p>
杨昭低头，凝视少女带着些许稚气的娇美脸蛋。</p>
韵儿和那个人同父同母，眉眼之间，自然是极其相似的。</p>
尤其是这一低头一笑的风情，更是如出一辙。</p>
杨昭心中柔软，揽住陈韵，声音低沉：“韵儿，你要好好护着朕的皇子，他是朕和你的孩子。”</p>
陈韵乖巧地依偎在他怀里，点了点头。</p>
杨昭闭上眼，又是一声叹息。</p>
他没看见，在他合上眼的刹那，陈韵低垂的眼中弥漫的冷意。</p>
*</p>
“娘娘，陛下对您真是太好了。奴婢听说，陛下在其他娘娘宫里，可没那么和颜悦色呢，话都不说上几句的，对您和小皇子，那是要多温柔有多温柔，要多体贴有多体贴……”</p>
小宫女叽叽喳喳的说着，脸上满是跟对了主子的喜色。</p>
陈韵躺在贵妃榻上，双手放在小腹上，听见了这话，脸上非但没有笑意，隐隐还有丝悲哀……和深入骨髓的恨意。</p>
“翠柳。”</p>
小宫女听见主子的声音，忙回头：“唉。”</p>
陈韵眉眼间都是愁绪，淡声道：“替本宫拿面镜子来。”</p>
翠柳取来镜子，放在少女面前。</p>
陈韵看着镜面映出的脸容，抬起手，白皙如凝脂的手指，缓缓抚过自己的眉毛、眼睛，最后落在唇上，沉默片刻，开口道：“像吗？”</p>
这话问的莫名其妙。</p>
翠柳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像……像什么？”</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