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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王上召我入宫，办完了征兵的事就放我回来了。”</p>
院子里，蜡梅带着点儿雪，透出几分出尘的味道。</p>
“嗯。”看来上官老头吃瘪了，人果然嚣张不得啊。</p>
“卿卿，我问你。”月杀放下书卷，目光沉沉落下，“昨晚你给我的图是哪儿来的？”他压低了嗓子，几近耳语。</p>
“哥，那图王上也有半份。图上画的是西洋火器，在海外火器已经取代弓弩，成为攻城略地的杀手锏。”云卿按着他的手，灼灼而视，“今日王上召我去译文，我看了文字便认出这东西。若是告诉王上，克莉斯献给他的只是一半，那可就麻烦了。一来，克莉斯会被王上下狱；二来，若有了这等神兵，那韩家军也很容易被取代了。”说到这儿，月杀眉头一皱，她继续道，“于是我照实译了，只说这是可以千里之外取人性命的火器，恐是鬼神之物，瞧王上的神色应是信了。昨晚我给哥哥的才是全图，哥哥可秘密叫人去造，若成了就是韩家秘器。在青国，哥哥要有王上所没有的火器。只有这样，哥哥才有底气兑现十年前在江边对我说的话。”</p>
月杀直直看向她，眼中如微澜轻涌。</p>
云卿微微一笑，“哥哥你说过，韩月箫的忠不是忠于哪个王，而是忠于韩家。”</p>
月杀的眼眉颤着，漾出浅浅的笑意，“韩月箫，不敢、不愿，更不能忘。”</p>
秦淡浓是对的，这兄妹二人是如此的相像。因为眼中刻着同一抹伤痕，因为心中都设下了同一道防线。形影相吊的苍凉，隽永在心上，在彼此的生命里唱响。</p>
他敢发誓，他从未像今天这样期盼着一个女人的到来。</p>
寒风掠过墙角，言律翘首盼望。</p>
冷死他了，可他宁愿冻死在这里，也不愿回到那个暖屋去。今儿腊月十五，轮到他家那位不省心的大人沐休，她自个儿倒是优哉游哉地跑去将军家了，却让他午后去云上阁请了更不省心的两女一男回来欢聚。再加上最不省心的西边那位，现在那四个人倒是聚了，就是没让他欢起来。</p>
他哪里知道江湖人称“温润公子”的丰梧雨，心肠原来是黑的！要不是姓丰的以师兄的事情相要挟，他至于卖身献艺、变性求荣吗？</p>
如今他倒是能确定一点：要是再暧昧下去，他准保会被某只鸟抽死。</p>
想到这，悲愤的表情又重新挂回到言律的脸上。</p>
原本只想整一只呆鸟，谁知却招来了一匹恶狼。他悔啊，悔不当初，悔得肠子都青了。</p>
冬阳淡照的午后，他瑟缩蹲下。远远地，似有脚步声响起。</p>
言律心里一凛，这通往密道的路不是被下令守严了么，怎么会有脚步声？他站起身，警惕地看着拐角处，悄悄打开了袖箭的机关。</p>
残雪飞下寒枝，北风凛冽，云卿缓缓走来。她的明眸中盛满了月光，两颊的酒窝浅浅荡漾，是一个气质远胜美貌的好姑娘。</p>
“怎么？”好姑娘来到了他身旁，“冻傻了？”</p>
言律嘴角微微下沉。他收回，那个“好”字他收回！</p>
“这么冷的天，真难为阿律出来等我了。”云卿怀抱着几枝蜡梅，周身散发出幽幽暗香。</p>
言律轻嗅着，只觉心头清爽得紧，“大人要请的人都到了，就安置在西厢。”</p>
“你受累了。”她回眸一笑，平时束起的长发如丝般飘动，缭绕着无限春意。</p>
“不过，阿律应该没有这么好心。你是为了避难才跑出来的吧？”</p>
言律不爽地瞪眼。</p>
“林姑娘，麻烦你再给我添杯茶。”丰梧雨笑容满面地看向一旁视他如蛇蝎的某人，笑得温润且有几分春色。</p>
无视言律求救的目光，云卿低头喝茶。</p>
啪！啪！身侧响起鞭响，言律胆战心惊地抬眼，只见吃醋上火的“母夜叉”面色不善地扬起红鞭，流火的美目死死地盯着丰梧雨手边那杯早已凉透的茶。言律身子一软，恨不得叫声祖宗。</p>
他造了什么孽啊！</p>
“林姑娘。”丰梧雨温润笑着，一把握住言律的手，柔声道，“不急，慢慢来。”</p>
只听一声鞭响，红鞭如蛇直奔两人交握的手而去。</p>
不好！云卿暗叫一声，移步直上，在言律溢满感动的眼神中打下响鞭，抢救下差点儿被无辜殃及的青花瓷瓶。</p>
“大人，”言律指着她道，“敢问你刚才救的是人还是物？”</p>
云卿抱着瓷瓶站在夜景阑身边，看了眼棋局，想也不想答道：“阿律你可记得这瓶子值多少价钱？”</p>
“当然记得！这是上坊官窑的精品，不下于五十两。”</p>
她抬眸看着他，目光坦荡。言律愣了片刻，嘴角开始抖动。</p>
“林姑娘。”小鸟阴恻恻地向他招了招手，“来，咱们女孩子家一起玩儿，卿卿你也来。”</p>
关她什么事？云卿刚要拒绝，却收到自家师兄射来的“温暖”目光。</p>
“夜兄，上次在荆都我的话还没说完。”他放下一粒黑子，眼珠向右一转。</p>
这一个动作惊得云卿汗毛竖起，不好，非常不好。</p>
“嗯？”夜景阑看向她，淡淡道。</p>
丰梧雨闲敲棋子，轻声道：“卿卿除了立冬那天身子不好外，还有……”</p>
“师兄！”云卿抛开瓷瓶，双手奉茶，“说话口干，您还是润润嗓子吧。”</p>
现在的修远小妹都已招架不住了，请您老人家高抬贵手！一双美目眨了又眨，拼命暗示。</p>
“好。”丰梧雨笑意浓浓地接过，优雅地呷了口茶，“卿卿啊，人说长兄如父，那为兄的话你是听还是不听啊？”</p>
不多说，她站起身走向小鸟。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小妹这就去侍奉那位凶巴巴的母老虎去！</p>
那边厢，有了云卿这尊大佛护持，言律心也定了，手也快了，运气自然也就来了。</p>
“我是笨鸟，我是笨鸟。”小鸟恶狠狠地瞪着他，“行了吧！”</p>
“哈哈哈，果然够笨啊！”言律狐假虎威，笑得癫狂。</p>
“浑蛋，待会儿要是让我赢了，你当应声虫，看本姑娘不玩儿死你！”小鸟怒气冲冲地洗了洗骨牌，“再来！再来！”</p>
“大姐？”云卿在如梦面前摆了摆手，“在想什么呀？”</p>
“我知道了。”</p>
“嗯？”云卿摸了张骨牌。</p>
“柳寻鹤要来云都迎亲了。”如梦道。</p>
云卿手指顿了下，“嗯，娶的是振国侯府的表小姐。”</p>
“是那个圣女。”如梦理了理手中的牌，“前些天在街上碰到了，她和她那个异母妹妹汤小姐在一起。”</p>
“汤小姐？”云卿有些记不清了。</p>
“就是汤淼淼那丫头。”小鸟说着，还偷看了眼言律的牌，“还不是上次武林大会抖落出的破事儿，听说自此之后姐妹两个就相依为命了。”</p>
“不会啊。”云卿瞪大眼，“那时候汤淼淼听说传家紫玉在圣女身上，气得差点儿发狂，怎么可能这么快冰释前嫌？”</p>
小鸟耸了耸肩，“谁知道，两个人看起来很亲热，听说汤淼淼会作为妾陪嫁过去。吃！姓林的你给我放下，那牌本姑娘要了！”</p>
“可能是看到了圣女的母家势力，所以才屈服的吧。”如梦心不在焉地看着牌，“别忘了，势力能掩盖一切不光彩的过往。”</p>
“姐姐。”云卿握住她微凉的手。</p>
“没事儿，早过去了。”如梦拍拍她的手背，笑得淡然。</p>
“改明儿我给你们找个清静的地方，不要住在云上阁了。”那里人多嘴杂，等到梁国迎亲的到了，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伤到姐姐。想到这，云卿心头涌起恼恨，柳寻鹤真是太让人失望了。</p>
“不用。”如梦平静地说道，“混迹在那里多少还能帮帮你，再说了，那地方是夜少侠的产业，我们住在单独的院子里，又清静又安全。”</p>
“是啊是啊，那个地方好啊，好得不得了。”小鸟又斜了言律一眼，引得早有警觉的言律狠狠回瞪，他不以为然地打了个哈欠，“在云上阁我可是如鱼得水，老鸨都夸我聪明伶俐，还给我加了赏钱呢。”眼见好牌被死对头吃掉，她懊恼地扯了扯头发，“至于小鹤子嘛，哼哼！”</p>
“滟儿，你可别乱来。”如梦知她古灵精怪，一把抓住她的细腕，“这里是云都，可不比别的地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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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就算我不出手，你当师兄是摆设吗？这顿棍棒小鹤子肯定是逃不掉了。”</p>
他那是一时逃不掉，但师姐你却是一辈子都逃不掉了。</p>
云卿瞟了这个二愣子一眼，以牌掩口靠紧如梦，“这么多天，他们俩就这样耗着？”</p>
如梦眼中闪出笑意，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其实滟儿已经很热情了，可表哥却对她冷冷淡淡的，气得这丫头上蹿下跳呢。”</p>
“报复啊。”云卿长叹一声。</p>
“嗯？”如梦不解。</p>
“姐姐，记住以后千万不要得罪师兄。”云卿郑重地握住她的手，看了一眼不自知的某人，“宁肯得罪小人，也不要得罪丰梧雨，他记仇的。”想当初，她这个二愣子师姐惹了多少笔桃花债，师兄背地里就喝了多少瓶醋。如今都报应了，师兄是一点儿都不吃亏啊。</p>
“吃！吃！”小鸟丝毫不知自己的悲惨境遇，一把抢过言律手上的牌，“不准耍赖啊！”</p>
师姐这个亏是吃定了，云卿心下肯定。</p>
“滟儿会不会是丰老爷子捡来的？”如梦认真道。</p>
“师傅说是抱错的。”云卿善意提醒。</p>
“对了，”小鸟赢了牌，心情也好了几分，她倾身说起八卦，“云都出了件怪事，前些日子去世的董慧如复活了。”</p>
云卿瞅她一眼，“你听谁说的？”</p>
“云上阁都传遍了呀，客人们都说青楼里来了一位美人，长得和才去世的董慧如几乎一模一样。”</p>
其实不像。</p>
那个人啊，同董慧如截然相反，绝望时她选择了生途而不是绝路。这就是允之留下她的目的吧，可为何又将她安排在烟花之地？</p>
小鸟推了推愣神的她，“卿卿，该你出了。”</p>
云卿肃然道：“师姐你要答应我不去招惹那个美人。”</p>
小鸟被人说中心事，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