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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予夺撕完了一块牛肉干，喝掉了半碗酒之后才问了一句：“你不是要聊天儿吗？聊什么？”</p>
是啊，聊什么？</p>
程恪本来觉得应该有挺多想说的，跟一个不熟悉的，以前完全不可能接触到的人，无论是说什么，都会有放肆的安全感。</p>
随便聊个天儿而已，想到什么说什么就行，江予夺突然这么一问，跟叫了个预备起似的，让他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了。</p>
“你有什么想聊的吗？”他问。</p>
“大半夜让聊天的是你，你问我？”江予夺说，“不过你要让我聊也行。”</p>
“嗯。”程恪往他那边看着，只能看到鼻梁上隐隐的光，挺直的。</p>
“我就特别想聊聊，”江予夺喝了一口酒，趴到桌上往前凑了过来，“你到底来这儿干什么？”</p>
又是这句。</p>
程恪连气都不想叹了：“你觉得我是来干什么的？”</p>
“刚你看到谁了？”江予夺还是趴在桌上，压低的声音带着让人恍惚的沙哑。</p>
说实话，江予夺的声音挺好听的，如果不是现在他的话题让人莫名其妙，程恪还挺想表扬一下的。</p>
“刚才？”程恪问。</p>
“你站在街对面，”江予夺说，“你看到的那个人，是谁？”</p>
“我看到的人？”程恪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后背都猛地一阵发凉，他忍不住把手背过去在背上扒拉了两下。</p>
“别想装，”江予夺说，“我一直在屋里看着你呢。”</p>
“我什么也没看到，刚街上哪儿来的人？”程恪耐着性子。</p>
江予夺没说话，过了一会儿站了起来，过去把客厅的灯打开了，又转身走到他边儿上，弯腰盯着他的脸。</p>
这种场面实在太神奇，程恪不得不伸手推住了江予夺的肩：“我真没看到人，你这么一说我现在觉得有点儿后怕。”</p>
“怕个屁，我要真说你是我朋友，这边儿也没几个人敢动你，”江予夺站直了，过去又把灯关掉，坐回了桌子对面，“你是不是想把你那块表拿回去？”</p>
“……没，”程恪愣了愣，然后叹了口气，“你要不说，我都已经忘了这事儿了。”</p>
“嗯。”江予夺应了一声，“拿不回去了，我不会给你的。”</p>
“你拿着吧。”程恪喝了口酒。</p>
突然有些失落。</p>
不是因为那块积家，一块表而已，也没什么纪念意义，如果上了三十万，他估计还能想着点儿。</p>
他的失落，来自江予夺的那句“我要真说你是我朋友”。</p>
江予夺并没有把他当朋友。</p>
当然，没把他当朋友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他自己一直也只是把江予夺定义为“房东”，一个不太熟的认识的人而已。</p>
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会有点儿失落。</p>
也许是他的朋友来得太容易，按以前的节奏，他跟江予夺这样的关系，就已经可以给个“朋友”的称谓了。</p>
也或许是他的朋友去得太轻松，说走就都散了，他对于自己眼下空荡荡的生活有些不适应，想要抓住任何一个“朋友”。</p>
“我还以为……”程恪还是没忍住把话说出了口，但开口之后立马就打住了，他什么时候沦落到了需要对这样的事郁闷的程度了？</p>
一个江予夺而已，是不是朋友有什么关系？他以前也根本不可能跟这样的人是什么朋友，连最虚伪的那种朋友都不可能。</p>
“我不会随便觉得谁是我朋友，”江予夺说，“我们街面儿上混的，跟你们这些少爷不一样，朋友在我这儿……”</p>
江予夺往桌面上戳了戳：“很重。”</p>
“体会不到，”程恪说，“我没朋友。”</p>
他喝了口酒，拿了块牛肉干慢慢啃了两口，他不得不承认，他很佩服江予夺的敏锐。</p>
虽然这份敏锐经常用在神奇的地方。</p>
“没朋友也没什么奇怪的，”江予夺说，“要按我的标准，这辈子能有几个朋友不容易。”</p>
“像你跟陈庆那样的吗？”程恪问。</p>
“他就是个**，”江予夺说，“我每天都想弄死他。”</p>
程恪笑了起来，这就是朋友吧。</p>
“其实那天跟你一块儿吃饭的那个，许丁？”江予夺帮他把碗里的酒倒满，“算是你朋友吧？”</p>
“我跟他以前不熟，”程恪说，“合作之外的时间我都没跟他单独吃过饭。”</p>
“哦，”江予夺点了点头，靠着椅背轻轻晃了晃，“你的这个‘以前’，是什么样的？”</p>
“……不知道该怎么说，”程恪喝了口酒，苦笑了一下，“你就看看我成天给你打电话为的都是什么。”</p>
“平时不干家务就不懂，这样的人很多，”江予夺说，“也不单是你。”</p>
“不一样。”程恪从兜里摸出被压扁了的烟盒，点了根烟叼着，“我就现在都不知道我接下去该干嘛。”</p>
“接下去？”江予夺拿碗在他碗上磕了一下，“喝酒吃肉啊。”</p>
“我长这么大，就是混日子，没想过该干什么或者想干什么，”程恪笑着在碗上轻轻用手指弹了一下：“我是被我爸赶出家门的。”</p>
江予夺喝酒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喝了两口酒，往椅背上一靠：“我以为你是被你弟赶出家门的呢。”</p>
程恪没说话，拿起碗冲江予夺举了举，仰头喝了半碗酒。</p>
“中介说你是个艺术家，”江予夺说，“你搞什么艺术？”</p>
“……中介的话你也信吗？”程恪笑了起来。</p>
“一般都会夸张，但是不会太瞎编，你总还是有个能让他夸张的点吧，”江予夺说，“是什么？”</p>
程恪叹了口气：“他问我是做什么工作的，我总不能说无业，就说了个沙画。”</p>
“沙画是什么？”江予夺问。</p>
“用沙子画东西，”程恪在桌上比划了一下，用江予夺比较能理解的话解释了一下，“就……撒几把沙子，用手划拉划拉。”</p>
“哦。”江予夺叼着烟盯着他。</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