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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腾把托里交给了一对柬埔寨夫妇，随后回国。</p>
等他再见托里时，距离“潜蛟行动”结束，已经过去了五年。</p>
那天刚好是托里的十八岁生日。</p>
厉腾提前跟托里的养父养母取得了联系，说自己到金边办事，顺便会来看望托里。养父养母笑盈盈地应下了。可应下之后，似乎还想跟厉腾说些什么，但吞吞吐吐，欲言又止。</p>
厉腾追问。</p>
养父养母这才对他说出实情。</p>
原来，托里是孤儿，自记事起便是图瓦手下的童子兵，外人眼中的魔窟和魔鬼，却是托里唯一的家与亲人。七年前，他最信任的Lee摇身一变，成了中国军方的一名卧底，他目睹自己最信任的人，带领数名特种兵摧毁了自己的家园，杀害了自己的亲人朋友。</p>
这种种，给托里幼小的心灵造成巨大创伤。</p>
而随着托里年龄的增长，这种创伤，演变成了心理疾病。</p>
得知此事后，厉腾第一时间飞往金边，将托里送入金边市最好的医院进行医治。这期间，厉腾就一直守在托里身旁，承担医药费，照顾他。</p>
阮念初听到这里，很惊讶：“那孩子得过自闭症？后来治好了么？”</p>
厉腾冷淡，“要没治好，你这会儿能成天跟他打游戏。”</p>
“……也是。”她点点头，“那，你又是怎么发现他喜欢我的？”</p>
厉腾说：“他住院第一天，我去了他家，帮他拿书和文具。无意间发现了很多画册。”</p>
“画册？”</p>
“对。”</p>
“他画了些什么？”</p>
“一个女人。”厉腾侧目，视线直勾勾落在她脸上，“阮。”</p>
“……”阮念初眸光惊闪。</p>
厉腾捏住她的下巴，用极轻缓，而又低沉的语气，“他画了整整五册，都是阮。”</p>
后来，心理医生从托里那些奇怪的图画中，找到了切入口，采取催眠疗法对少年进行治疗。长达四个月的疗程结束之后，托里逐渐康复，社交障碍和心理阴影基本消除。</p>
厉腾记得，给托里办完出院手续的那天，他送少年回到养父养母处。巧合的是，当时的月份也是十月，柬埔寨的首都阳光晴好，万里无云。</p>
养父养母对他很客气，端茶倒水，把他奉为上上宾。嘴里说的，也无非就是谢谢感激之类的客套话。</p>
他拿杯子喝水，抬眸刹那，瞧见卧室里的少年坐在窗台下，又在翻阅那些画满阮的册子。神色很安静，几乎痴迷。</p>
厉腾起身进了卧室，顺手，把门掩上。他又仔细看了眼那些图画。少年毕竟业余，画抽象，实在难分辨画中人的真实样貌。</p>
但，厉腾知道少年笔下的“阮”是谁。</p>
他和少年谁都不说话，一室俱寂。</p>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轻轻笑了下，用高棉语道，“你喜欢阮，是么。”</p>
厉腾不语。</p>
少年抬高视线看他，眼神清澈一如儿时，“这么多年，你去找过阮么？”</p>
厉腾答：“没有。”</p>
“Lee，记得吗，你说过，我就像你的亲弟弟一样。”少年说这话时，甚至语气天真，“以前，你会和我分享你所有战利品，刀，枪，还有从法国人那儿抢来的红酒。你很大方，从来不吝啬。”</p>
厉腾看着他，眸色阴沉，“你想说什么。”</p>
“你可以找到她。”托里浅笑着，“找到以后，她就是我们的。对吗？”</p>
“托里，”他极冷静，“别让我后悔救你出来。”</p>
“Lee，你真的变了……不，你本来就不是Lee。我是Lee的兄弟，但只是厉腾的一枚棋子。你戏演得这么好，我佩服。”他换上蹩脚的中文，缓慢念出他记忆里的噩梦，“中国空军空降旅猎鹰特种部队，厉腾。”</p>
厉腾没等托里说完，扭头离去。</p>
此后，他们再没见过。</p>
少年托里的故事，完整版就是如此，这次，厉腾只隐去了他和托里最后见面时的对话，其余的，全部告诉了阮念初。</p>
她听完后，心情沉郁，久久都无法平复。</p>
七年前在柬埔寨丛林，厉腾一心完成使命，她一心回家，他们做的，都是自认正义或正确的事。在他们看来，捣毁图瓦的大本营，将负隅顽抗的暴徒就地正.法，最直接有效，哪怕造成流血和伤亡，也都是维护正义所必须的。</p>
但，“正义”原本就是个相对论。</p>
他们眼中罄竹难书的暴徒，是另一群人眼中视如亲人的兄友，他们眼中的善，却成了另一群人眼中的恶。</p>
托里险些成为这种矛盾的牺牲品。</p>
不知过了多久，阮念初深吸一口气吐出来，说：“好在现在一切都过去了。至于那些画像……我想，我应该找莱因好好谈一谈。”</p>
厉腾冷冷的：“没必要。”</p>
“为什么？”</p>
“人的思想，旁人无法控制，人的情感，理智无法控制。如果七.情六欲那么容易改变或消除，世上数以万计的悲和苦，又从何而来。”</p>
这句话厉腾说得随意，听在阮念初耳中，却教她微微瞪了瞪眼，低呼，“哇，你画风突变，怎么忽然说话这么文绉绉？”</p>
厉腾嗤了声，食指勾她下巴，“你男人再不济也空工大毕业，年年第一，真当我没文化。”</p>
“……”阮念初默几秒，才点头说，“难怪你不喜欢他。也难怪你这么生气。”</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