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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躯上半部分,丑陋的绿壳甲虫重新浮出,有半边躯壳融入破损血肉中,另外半边包括头部、背部硬壳等,都冒出火烟,焰光飞卷而上,隐约成了一个痛苦挣扎的人形。</p>

黑甲虫的“怨灵”。</p>

此刻的黑甲虫,或许是清醒的,因为愤恨的情绪已沦为表面,嘶鸣中尽是绝望恐惧——那是由他当前人不人、鬼不鬼的状态而生。</p>

“蛇语,蛇语!”黑甲虫的所有发声器官已经毁了个干净,眼下嘶叫其实都是强烈负面意念的实质化,既像是咒骂,又像乞求。</p>

“多谢你帮忙。”</p>

出奇温和雅致的声音,如微风般悄然入耳。这是把观景平台的气流当成乐器来演奏,又渗入若无若有的意念,发而成音。</p>

听音识人,谁能想到这是蛇语?</p>

蛇语的答复越平和,黑甲虫的反应越激烈。强烈的情绪使焰光更为灼人,可无论怎样,它也只算是血肉花盆里的盆栽,不管如何扭曲挣扎,脱不开,死不掉,只带着半截残躯摇摇摆摆,场面让人脊骨寒透。</p>

蛇语也没有闲情与一个自我意识即将泯灭的家伙多聊,她的语气愈发松弛轻柔:“确实要多谢黑甲虫,能够让罗君发挥所长,也能让我以这种方式,与罗君接触。”</p>

薛雷其实不太明白蛇语的意思,可听这语气,还有她一反前面阴诡手段,大方聊天的态度,本能就觉得不妙:“南子?”</p>

罗南靠在防护玻璃上,血红眼眶锁定黑甲虫,刚刚还有些止歇的血水,又流下来,从下巴滴落到白大褂上,很快洇出一片刺眼的痕迹。</p>

刚才黑甲虫身躯鼓涨欲爆,确实是罗南以灵魂力量强行干预其中枢齿轮,硬压下去的。</p>

如若不然,喷溅的绝不是一团血雾,而是标准的血肉炸弹,薛雷未必承受得住,而急剧扩散的毒素环境,罗南也抗不下来。</p>

罗南干涉的手法,已经极致巧妙,必有洞彻敌方根基虚实的眼力,方能为之。可是作为另一方操盘手的蛇语,也早在这里埋下机关,罗南灵魂力量才渗进去,便被她牢牢锁住,成纠缠之势。</p>

二人的灵魂力量首度正面碰撞,就形成了一个危险的僵持。只要罗南稍有退缩,“血肉炸弹”就会砰然炸开。</p>

“往后退!”罗南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p>

薛雷稍稍犹豫,便向后移。</p>

蛇语借风力的发音,如影随形,似乎又提起了讨论的兴致:“从灵魂活化纸人的效果看,罗君的干涉力强度,远远超出情报显示的范畴,除了情报人员的失职以外,当是‘两个齿轮’耦合带来的结果,一定是刚刚领悟的手段吧。”</p>

罗南一边计算薛雷的安全距离,一边冷淡回应:“正确,没有加分。”</p>

“可是,罗君应该很清楚,你的问题根源不在于干涉力,而在于形神的严重失衡,也就是齿轮大小悬殊的问题。你现在的表现越惊艳,带来的后果也越严重……”</p>

“所以你用黑甲虫给我造了这么个陷阱?”</p>

罗南早知道,搞出一个僵持局面,绝不是蛇语的最终目的。就算是在僵持,蛇语仍以出神入化的灵魂力量运使技巧,一点点压上砝码,逼着罗南相应增加投入,彼此缠绕,直至化为强劲的无形漩涡,有如一场精神层面上的近身肉搏。</p>

这正是蛇语的精心设计,她通过这种方式,使罗南陷入“拔河角力”的泥涂,最终目的就是为了避让强大凌厉的远程冲击。</p>

此时蛇语虽也暴露了她灵魂所在的真实位置,却是在层层“防御工事”之后,更消解了罗南灵魂力量的爆发力,可谓有恃无恐。</p>

罗南叹了口气:“好吧,我要说,你扭曲中枢齿轮,以强行实现黑甲虫身上四道齿轮的彼此作用,这绝不是‘耦合’。”</p>

“是的,这种结构关系粗劣而低级,不具美感。”</p>

蛇语话音轻柔,更像一位念颂美文的老师:“世事不如意者,十有八九,归根结底,我们还是要用最现实的方式解决问题。所以,我利用一个低劣的结构,引来了罗君的干涉,限制了您的灵魂力量;接下来,我也会用这种毫无美感的角力形式,一点点地触及您的身体极限,直至它彻底崩溃。也许这样很难留住您的智慧灵光,却依然可以为我添置一样顶级的收藏……”</p>

“收藏你祖宗!”薛雷怒喷回去,眼神则死盯住黑甲虫的怨灵残躯。就算不明白细节,也知道最关键的一点就在那里。</p>

任他什么钩子、陷阱,砸碎了就什么也不是!</p>

他身形虽还在后移,但幅度变小,随时可以逆势扑击,速度绝对会给对方一个惊喜。</p>

可罗南再度叫住他:“雷子,稍安勿躁……难得有人陪聊呢。”</p>

说话间,罗南的身子还是坚持不住,慢慢往下滑,坐倒在地。</p>

薛雷回头看,见状脸面涨红,牙齿都要嚼碎掉,可就算这样,罗南还对他打出安抚的手势,要他回来。</p>

便在薛雷咬牙纠结的时候,罗南脸面稍稍上抬,对着蛇语灵魂真身所在的位置,真像在聊天,轻声细语:“蛇语女士,我必须要纠正你的一个看法。‘耦合’关系是有粗劣精细、低级高级之分,但更多的还是‘有无’之分。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而不能拿粗劣低级当借口……你同意吗?”</p>

见罗南直面绝境,仍能保持淡定,蛇语可没什么感佩的情绪,她只将自己的设计从头到尾再捋一遍,并重新确认“防御工事”的强度,一切都确凿笃定之后,才轻声而笑:</p>

“罗君的说法,有种‘舍我其谁’的傲慢,我是否可以理解,您以令堂研究领域的唯一解释人而自诩?”</p>

罗南还真的仔细考虑了一番,才摇头道:“不至于。”</p>

“那么,罗君就是故意制造话题,以拖延时间,等待后援?”</p>

罗南愣了愣,随即便道:“就事论事不行吗?‘耦合’不是一个筐,谁都能往里装的。过份宽泛的定义,只会消解它的价值。正如你搞出的这个‘血肉炸弹’,你只是在制造冲突和混乱,而吝于构建一种新秩序……如果你坚持你的看法,那么我也坚持认为,你真不懂‘耦合’。”</p>

蛇语还没回应,海天池那边,操线人已经忍到了极限:“他就是在拖延时间,有军方飞梭赶过来,看灯光!”</p>

黑沉下去的高空夜幕尽头,其实看不到什么。可是已经进入下班高峰期的多个交通层,车辆灯光却是有些混乱。</p>

拥有相关经验的话,很容易就能判断出,这些车辆已接收到信息,为一艘临时插队降落的军警舰只腾出空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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