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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章</p>
百货大楼里, 宋菊花看到她妈过来, 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这日子没到啊, 正准备问问咋的了, 就看到她妈从背篓里拎出了一大块肉, 对她说:“咱们队上打着野猪了, 我给你送了块肉来。”</p>
宋菊花盯着那块肉,下意识的接口道:“没想到建设哥还挺能耐的。”</p>
赵红英才不会把好处留给赵建设那蠢货呢,当场就把昨个儿的事儿添油加醋的跟宋菊花说了一遍, 把人给听得一愣一愣的,说完了才问她有没有肉票。于是,宋菊花更懵了。</p>
肉票倒是有, 虽然小姑子嫁出去了, 可家里其他人也有供应肉,宋菊花叫隔壁柜台的人帮她看一会儿, 自个儿拎着肉匆匆跑回家去, 再度赶回来时, 给了赵红英三两肉票。</p>
非常幸运的, 今天刚好有供应, 还是难得的供应了鸡肉。哪怕三两肉真没多少,起码也能给喜宝熬鸡肉粥了。</p>
鸡肉嫩, 赵红英又亲自下厨熬了半天米粥,把里头的米粒都熬开了, 上头更是浮了一层米油, 配上撕得碎碎的鸡肉,再滴上两滴香油,叫喜宝高兴得都说不出话来了,只顾着埋头苦吃。她一人当然吃不完,剩下的全叫毛头给包圆了。等吃饱喝足又叫人抱着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两个小孩崽子头挨着头躺倒就睡着了。</p>
俩小的是享了口福,其他人也不差。</p>
搁在以前,做梦都不会想到还有一天能够敞开肚子吃肉。这不,一到吃饭时间,他们队上就会出现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好多人自发的端着大碗蹲在路边,一面吹牛一面吃。真幸福啊,走哪儿都能闻到肉味儿,而且家家户户都在吃,也不用藏着掖着,要是这种好日子能一直过下去该多美啊!</p>
他们是心里美滋滋的,可知青那边就造孽了。</p>
昨个儿还是社员吃肉知青喝汤,隔了一日那是连大筒骨汤都没的喝了,只剩下了咯牙又拉嗓子的粗粮。这还不算,从今个儿开始他们还得下地干活!</p>
就在赵红英跑去城里找闺女时,赵建设就领着知青下地去了。他还挺照顾这帮人的,挑的地方离知青点不远,是一整块的平地。加上现在不上不下的,农活基本上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余下的也就是除除草、浇浇水,跟春耕秋收比起来,简直太舒坦了。</p>
然而,知青们显然不是那么认为的。</p>
这些从大城市过来的小年轻们,压根就没干过农活儿,就连锄头咋用都不知道,往往一锄头下去,不是差点儿砸了自己的脚丫子,就是用力过猛直接甩了出去。赵建设瞧着这样不像话,只好叫了几个老庄稼把式来教他们,毕竟现在还不知道这些人要在这儿待多久,总不能啥都不干光吃闲饭吧?</p>
老庄稼把式们倒是教得认真,可农活儿吧,最难的还不是学着怎么干,而是如何咬牙坚持下去。虽说五月里也不是特别热,可地里那都是无遮无拦的,才小半天工夫,他们就吃不消了。再一问队上的记工分标准,直接就绝望了。</p>
天天干这么辛苦的活儿,赚的工分刚够填饱肚子?甚至就这样还得老天爷赏脸,不然就不好说了。</p>
偏生,负责教导他们农活的老庄稼把式还是特实诚的那种,也不知道包装一下,就把大实话“吧唧”一声摔人家脸上:“就你们这干法,回头大队长得给算半大小子的工分。还辛苦……半天才干了这么点儿活计,等秋收真忙活起来,你们还不得集体扎脖啊?”</p>
瞎说啥大实话呢?</p>
可也是因为知道这些人实诚,说的话更是句句属实,知青们除了绝望还是绝望。哦不,还有懊悔。</p>
此时,还不到全国强制性要求知青下乡的年头,因为这几批全部都是主动要求下乡支农的先进知识青年。他们想法多半都是,响应国家的号召,去农村这个广大天地里干出一番大事业来,或者努力带领广大农民早日过上好日子。</p>
想法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残酷。</p>
这跟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样了,才来第二天,他们就后悔了,想回家,可惜回不去了。</p>
赵建设也很后悔,这哪里是下乡支农啊,根本就是来添乱的。一整天也没见他们干出啥名堂来,反而耽搁了好几个老庄稼把式的活儿,关键还不能不给人家算工分,毕竟是他这个大队长分派下来的活儿。不得已,他只能临时改了主意,就是跟老庄稼把式猜测的那样,给知青们算半大小子的工分。</p>
按说知青年纪不大,这么算也没错。问题是,在他们这儿,十二三岁才叫半大小子,十五岁以上全部都当成整劳力在使唤。不然,赚的工分换粮食都不够吃的。</p>
可不这么做也没法子,赵建设不可能叫队上白养着他们,事实上他认为队上随便拎个半大小子出来,都比知青们强多了。</p>
两边都懊悔不已,也都悔之晚矣。</p>
……</p>
连着三天,生产队上到处飘着肉香味儿,可好日子就是过得那么快,好像杀猪的事儿就在发生在眼前,分到手的肉就都吃光了。</p>
社员们边回味着肉味,边忍不住往赵红英身边蹭。</p>
“宋老太,你是咋遇到野猪的?咋就给拍晕了?”</p>
“那么大一头野猪呢,我这辈子就没见过那么多的肉,你可真能耐哟!下回还上山打野猪不?带上我成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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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对,要不您再上去一回?这肉,咋吃都吃不够,要是能再吃上个三天就好了。”</p>
“……”</p>
赵红英很心塞,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所有人都排着队来戳她的心窝子,一个两个的都不停的问她拍晕野山猪的细节,还唆使她再往山上去一趟。</p>
我呸!</p>
上次那是个意外,她才不会再去犯傻呢。那可是野山猪,就算肉的滋味再好,她这几天晚上做梦还是会梦到那天的情形,吓得她哟,连连拍胸口反省自己,就不该贪图小便宜,哄喜宝说肉肉。这下好了吧,老天爷给了那么大的一坨肉,差点儿没把她的魂儿给吓飞了。</p>
然而,面对这些或是好奇或是讨好的社员,赵红英挺直了腰杆子。啥都可以丢,唯独面子不能落。因此,甭管谁来问,哪怕心里头后怕得要命,她明面上仍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p>
嗯,没错,就是我打晕的野山猪,我一巴掌就给它拍晕过去了!</p>
这边牛.逼吹着,那边大红花和勋章来了。</p>
赵建设嘴角抽抽着把他姑叫到一边:“那个啥……姑啊,你准备一下,下午咱们提前收工,也不去坝子上了,就在那个粮仓前头,给你颁个奖。”</p>
啥奖?</p>
除害英雄!!</p>
因为嘴里的肉味儿才过去两天,社员们对赵红英既佩服又带了点儿惶恐。因此,颁奖大会受到了全体社员的热烈拥戴,大家纷纷鼓掌表示,是应该给宋老太颁个奖,那可是两三百斤重的野山猪啊!</p>
粮仓前头,也就是前几天杀猪那地儿,那边虽然没有坝子那么大而宽敞,可颁个奖还是没问题的。一群人提前收了工,包括知青们也都被唤了过来,而那边早早的搭了个台子,就是几张大木桌拼起来最简易的那种。当然,大红花和勋章也准备好了,就等着颁给咱们伟大的除害英雄。</p>
赵红英是啥人呢?场面越大她越稳得住,哪怕到这会儿心里的后怕还是没过去,她仍然抬头挺胸上了台子,由着赵建设给她戴上大红花,还将刻着“除害英雄”四个字的勋章颁给了她。</p>
这一刻,赵红英是骄傲的,她为广大人民群众除了害,她没叫野山猪下山糟蹋了他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庄稼,她还反过来打晕了野山猪给常年缺油腥的社员们开了荤……</p>
她是伟大的!!</p>
“宋老太你倒是说说,那会儿碰上野猪时心里咋想的啊?你说啊,大家伙儿还没听够呢!”</p>
虽然同样的话,赵红英已经连着说了两天不知道多少遍了,不过当着所有社员的面,她还是很愿意开口说一说她的获奖感言以及心路历程。</p>
稍稍酝酿了一下情绪,赵红英深呼吸一口气,扬着头高声说:“当时,我只是想着上山拾点儿柴禾,哪里知道迎面就冲过来一只个头老大的野山猪。虽然我可以立刻转身就跑,可一想到山下有那么多无辜的社员,有我们辛勤种下再过几个月就能收获的庄稼,我就知道,我绝对不能后退!”</p>
“于是,说时迟那时快,我弯下腰捡起一块石头,冲上前去举起手来冲着野猪那大脑门子就是狠狠一下!”</p>
说到这里,赵红英一手叉腰,一手做出了拿石头拍东西的样子,仿佛此时此刻就有一头野山猪站在她的眼前。重重的挥了下手,赵红英猛的提高了嗓音:“就这么一下!!那头野猪轰然倒地,发出了一声巨响。”</p>
“好!”</p>
“宋老太好样的!!”</p>
“女英雄啊,咱们的除害大英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