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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书烟从未见过顾容像是现在这个样子。</p>
双眼紧闭, 面色苍白得像是鬼……从认识他开始他好像总是高高在上、意气风发的样子, 而不应该像是如今那般躺在那里，任人宰割的模样，就仿佛命都不掌握在自己手里。</p>
徐书烟走过去, 听着医院病房那些贵重的仪器发出机械的声音, 周围安静得让人生理不适。</p>
挨着病床坐下来, 徐书烟探头去看男人, 盯着他眼皮上的青色血管发愣——</p>
当时, 顾容是出于什么心理将他揽入怀中的呢？</p>
房屋的倒塌，水晶灯落下, 黑暗之中人们绝望地尖叫着被压在塌陷的天花板下面……有些人很快就失去了声音，血腥的味道。充满在鼻息之间。</p>
而徐书烟就被顾容牢牢地固定在怀中, 那一刻他居然觉得自己绝对是安全的, 哪怕当时谁也没有说话，可是就因为男人的呼吸平稳而沉着就在他的耳边, 他就觉得并不害怕了。</p>
现在回想起来，徐书烟怀疑那个时候或许顾容已经昏迷了过去。</p>
所以男人才什么都没说——</p>
毕竟这个人向来吃不得一点亏，好不容易为徐书烟做了件惊天动地的救命之举, 他怎么可能什么都不说呢？</p>
想到这，徐书烟忽然感觉到一阵没来由的悲伤, 那种感觉前所未有地侵蚀了他——比他当初被打断了腿、赶出顾府大门的那天更加难过。</p>
他原本以为人生之中再不会有什么比得上那一天更加让人备受煎熬。</p>
抬起手，指尖几乎是情不自禁地靠近了不省人事的男人的面容, 柔软的指尖在他新长出的青色胡渣上触碰了下——</p>
“在想什么？”小唐副官走进来, 轻轻掩上门。</p>
“在想那天你们把我们从废墟里挖出来的时候, 好多的尸体……”那句“而我却只是擦伤”这句话到底还是没能说出来，黑发年轻人只是稍一停顿，“这里可是租界，倭贼大概是疯了吧？”</p>
“谁说不是呢，如今世道是彻底混乱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p>
小唐副官的碎碎念中，徐书烟转头去看顾容。</p>
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他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响起：“无论如何，不走到这条路的尽头，看到这场战争的结局，顾容是万万不会倒下的。”</p>
“可是已经五天了，司令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p>
“再等等，”徐书烟说，“再等等。”</p>
小唐副官站在旁边，看着坐在顾容病床塌前的黑发年轻人，他垂眼盯着男人，就好像从头到尾他的眼睛都并没有眨过。</p>
小唐副官总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p>
至少应该为躺在那里不省人事的长官争取一些什么才好——</p>
毕竟长官从来不做无用功，如今他不能开口说话了，就到了副官粉墨登场的时候。</p>
“徐先生想过以后怎么办吗？”小唐副官犹豫地开口问道。</p>
“什么怎么办……”</p>
“司令曾经跟白大帅提过，之前他曾经有过关于复婚的想法……这么多年了，大帅同您分开以后就再也没有找过旁的人，如今偶遇险境，他也是毫不犹豫的便救了您——”</p>
“哦。”</p>
“……”</p>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p>
“……嗳！”</p>
徐书烟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嗤”地一声轻轻笑出声来，扭头看着男人的脸，半笑不笑缓缓道：“也是奇了怪了，不知道上辈子结下什么孽缘……这人打断了我一条腿，如今却要用命来还。”</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