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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剑明再次看向手中的手机。这是他十八岁那一年院长买来送他的, 冷冰冰的金属外壳是他很喜欢的风格。虽然款式早就过时了, 可他还是很珍惜这部手机, 因为这是他从小到大, 收到的第一份礼物。</p>
现在这部手机的屏幕上，显示的是程乐发来的短信。</p>
“就这样, 不说再见了。”</p>
不知为何, 他再次看着那条短信里的字, 居然会觉得很难过, 胸口像是被什么压迫一般的窒息感, 让他甚至喘不过气来。</p>
他这才发现，程乐这个名字对他来说有太多的不同之处。比如，在听到他告白时会喜悦甚至激动，听到他没有回宿舍时会紧张和担心，现在看到这名字，心脏部位也会有针刺一般的痛感。</p>
很多奇怪的情绪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因为从没体会过，所以，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人们口中所谓的爱情。只是确定，这种感觉比简单的“喜欢”, 还要深刻很多。</p>
他还记得，不久之前，因为很想见程乐, 就费尽心思弄了两张校庆晚会的门票。把程乐骗来了南校区看表演。</p>
那天晚上一直跟程乐说悄悄话, 聊得特别开心。他从小就不是爱说话的人, 可是跟程乐在一起的时候, 看着程乐笑眯眯地问自己问题，就忍不住想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他。他想，如果程乐问起混血儿的事情，自己可能也会一时冲动把身世背景全部说给他听的。</p>
只是，程乐没有问。</p>
后来，程乐说，很想听他在舞台上唱歌。看着程乐带着微笑一脸期待的样子，归剑明突然想满足他那个小小的愿望。</p>
虽然那个舞台，留着许多令他难堪的回忆。</p>
去年乐队在总决赛的时候因为归剑明的失神而名落孙山。</p>
没有人知道，其实是主唱归剑明出了差错，他们的乐队才以第五的成绩无缘“四大歌手”的奖杯，而那个学长，乐队的队长，也在比赛结束后跟凌夕一起远走海外了。</p>
本来他再也不想去那个比赛的舞台唱歌的，可听程乐那么一说，突然又心动起来。</p>
他的心里产生一个奇妙的想法：让程乐每一场比赛都来给自己加油，然后，把最终决赛的奖杯送给他，告诉他——</p>
我参加比赛，只是，为了你。</p>
决赛的时候，本来打算唱一首很温暖的歌曲，那首歌是孤儿院的婆婆教他的，其中一句歌词他很喜欢：“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p>
没想到，最终却临时换成了《可惜不是你》。</p>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p>
所以，手里的奖杯，也成了永远送不出去的礼物。</p>
生日那天收到程乐短信的时候其实很开心，本想很快就回复的，可是，凌夕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长达一个小时的对话，让他非常的疲惫。</p>
因为凌夕的突然归来，许多过去痛苦的回忆，论坛上的麻烦，一个一个接踵而至，让他突然有些不确定了。</p>
他不是不相信程乐喜欢他。</p>
他只是不相信程乐喜欢他的程度，能够深刻到可以不在乎他过去的一切，跟他一直走下去。</p>
他更不相信，一次次被抛弃的自己，能够有幸得到那样长久的爱情。</p>
与其面临第三次被抛弃的痛苦，不如趁早选择分手。</p>
因为他很清楚程乐和凌夕的不同之处，被凌夕背叛的时候，他没有太难过，可是程乐不一样，如果那个人换成程乐的话，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冷静的面对和承受。</p>
所以，分手才成了最好的选择。</p>
两个人在一起，一个多星期的时间，感情根本没有牢固下来，更谈不上有多么深刻。即使现在分开，也不会有太多刻骨铭心的回忆，更不会有太大的痛苦。</p>
况且，程乐虽然嘴上说爱他，却根本不了解他的背景和过去，这样的爱太像虚构的“空中楼阁”，没有一丝一毫现实的基础。</p>
他不认为这样的感情能维持多久。</p>
程乐的性格乐观开朗，现在分手，他最多会从此厌恶自己。总比两人在一起时间久了，深爱之后，又因为各种原因，甚至……像凌夕那样变心，再分开，要好上许多。</p>
这是把双方痛苦都降到最低的方法。</p>
没有深爱过，分手又何难？</p>
本来，仔细思考过后，以无双做借口趁早跟程乐分开，是他很冷静地做出的决定，程乐也如预料中一样果断放手了。</p>
可是现在，归剑明却发现，自己似乎低估了一件事情。</p>
他低估了自己对程乐的喜欢，那种感觉比想象中要……多出许多。</p>
所以……意料之外的，心里很难过，那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感觉到的真切的痛。明知身体任何一个地方都没有出毛病，可那种真真切切的，尖锐的痛楚，却迅速地在胸口蔓延开来。</p>
小时候妈妈扔了他，他并没有难过，因为年纪太小，不懂父母要养育小孩的道理。孤儿院很多人，他就觉得，妈妈扔了自己或许也没什么，至于爸爸，那么陌生的词汇他从不去考虑。</p>
后来，凌夕背叛了他，他也不是很伤心，只是觉得，在一起两年，一直很关心小夕，照顾小夕，尽心尽力的对他好，最后他却背着自己跟最信任的学长在一起了，挺……让人心寒的。</p>
可是现在，亲手推开了程乐，心里却莫名地疼得厉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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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真的爱上了他，自己却没有发觉吧？</p>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连自己都不相信的事情，何况是程乐呢？</p>
更何况，程乐留给他的最后几个字是：不说再见。自己又怎么好厚着脸皮说，我发现我比想象中更加爱你？那也太可笑了吧？谁信呢？</p>
凌晨五点的时候，夏羽习惯性起身上厕所，走到客厅，发现归剑明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月光从窗户透进来，照出他朦胧的影子。</p>
他的指尖夹着一根烟，微弱的火星在夜里看着格外刺眼。夏羽皱着眉走了过去，开了灯，沉着脸道：“哪来的烟？”</p>
突然亮起的灯光让归剑明轻轻眯起了眼睛，见到夏羽之后，他才笑了笑，摁灭了烟头，扔进**桶里，说：“抱歉，忘了你很讨厌烟味的。”</p>
夏羽扭过头，看着他的眼睛说：“真的……那么难受吗？”</p>
归剑明没有说话。</p>
夏羽走到他旁边坐下，拿起桌上早就冰冷的水喝了一口，继续说：“你已经很多年没有吸烟了。我记得当年你跟小夕分手之后，我找你好久都没找到，最后却发现你站在楼顶吸烟。我当时气愤你抛弃小夕，还揍了你一顿呢。难道，吸烟变成了你分手后的习惯吗？”</p>
夏羽故意把话说得轻松。</p>
归剑明的脸上却依旧没有表情，只淡淡道：“烟能让我冷静。”</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