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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张苍欲重修定律历，自然还是要从音律上入手，而学过不少古乐曲的高渐离，俨然成了他眼中的活化石。</p>
“咸阳宫中，能完整奏出十五国风的乐师，已屈指可数。”</p>
“而能弹《清商》之曲的，天下寥寥无几，更别说早已失传的《清徵》《清角》，据说只有高先生能奏。”</p>
张苍斟酌着语气，经过一个月的相处，他与高渐离渐渐熟识了，但要请他教自己最拿手的乐曲，是不是仍嫌唐突？</p>
“我教你。”</p>
谁料，高渐离却极其干脆，挑明了话题。</p>
“我眼虽瞎，心却不瞎，柱下史之意，我岂能不知？”</p>
他直接让张苍将琴拿来，他慢慢弹，让张苍记住谱。</p>
这世上，只剩下高渐离一个会弹《清徵》《清角》的人，这也是秦始皇留下他一条性命的缘故。</p>
但很快，这音乐，便要失传……</p>
这亦算是高渐离在世间的最后一点遗憾和不舍罢，他的徒儿们尽数死于秦伐燕之战，妻女离散不知所踪，空有一身本领，却没有传人。</p>
“能将此曲传于荀子高徒，发扬光大，实乃高渐离之幸。”</p>
高渐离也不知自己有多少时间，一个时辰的时间，转瞬即逝，就在张苍将两首乐曲的谱记载麻纸上后，高渐离停下了手中的琴，空洞的双目看向外面，露出了笑。</p>
“我要走了。”</p>
张苍有些莫名其妙，过了一会，才发现外面来了一群人，是皇帝身边的谒者和郎卫。</p>
谒者高声道：“乐师高渐离，陛下燕居，召你奏乐助兴，这便同我一起去罢！”</p>
这是皇帝一月之内，第六次召见高渐离，可知是多么喜欢他的音乐。</p>
高渐离起身，让一旁的侍从帮自己整理着装，又将筑抱在怀中——他总不肯让助手碰它。</p>
怀抱着筑，高渐离朝张苍微微躬身。</p>
“还望柱下史能勤学谨记此曲，勿要使之，成了绝唱！”</p>
言罢，便随着谒者向宫阙方向走去，脚步轻快，不知道人，绝想不到他是个瞎子。</p>
这句话让张苍有些糊涂，摇了摇头，也没有多想，带着乐谱离开乐府。</p>
乐府隶属于少府，所以在少府门口处，他便遇上了匆匆赶回的黑夫。</p>
“子瓠！”</p>
黑夫是从杜邑连夜过来的，可惜咸阳城门天亮才开，他没有直接入门的特权，所以耽搁到现在，进城后就往少府赶，不想竟遇上了张苍。</p>
他从马车上跳下，也顾不得解释，直接问张苍：“我听少荣说，你与高渐离相善，他身在何处？”</p>
“高先生？”</p>
张苍还沉浸在两首绝世乐曲的妙音中，被黑夫一喊，才惊醒过来，指着咸阳宫方向道：“高先生去为陛下奏曲，此刻，应已至御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