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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不以为然：“天下之士，常以前代、六国之史讥讽朝廷法令行政，禁尚不足，岂能修之？这不是南辕北辙么！”</p>
黑夫却一笑，说起一件不相干的事：“在右丞相眼里，尧舜时代是怎样的？”</p>
李斯淡然道出了他的观点：</p>
“孔、墨之学，均称道尧、舜，然取舍大不相同，甚至相互矛盾，但都自称得到了真传。自儒士称道的殷周之际到现在八百多年，自墨者所推祟的虞夏之际到现在两干年，其史已不能尽知，三千年前的尧舜，更是无法确定！儒墨说那是极盛之世，然我以为，均是编造的伪言，这些法先王者，不是愚蠢，就是欺骗！故老夫不谈尧舜！古法先王者均可论罪！”</p>
“尧舜不足法也，右丞相真知灼见！”</p>
黑夫翘起了大拇指：“依我看，这世道，非但不是越古越好，实是相反，越往古越差！”</p>
“啊！？”</p>
原本以为，黑夫是在帮他的左丞相王绾大惊失色，李斯也微微一愣，倒是秦始皇眼前一亮，来了兴趣。</p>
抛出惊人之语后，黑夫道：</p>
“臣在咸阳时，有幸读过《韩非子》中的《五蠹》一篇……”</p>
李斯瞥了一眼黑夫，这是皇帝最喜欢的文章，而每每提及韩非，秦始皇常是既悔且怜，也会想起来，是李斯给韩非送去了毒药。</p>
黑夫仿佛不知，侃侃而谈：“韩子在五蠹里说，上古之世，人民少而禽兽众，人民不胜禽兽虫蛇，这时出现了—位圣人，他在树上搭巢穴，避免地上之害，民悦之，使王天下，号曰有巢氏。</p>
“当时人民吃的是野生的瓜果和蚌蛤，腥臊恶臭，伤害肠胃，民多疾病，寿命短暂。这时候，又出了一位圣人，他钻燧取火，用来烧烤食物，除掉腥臊臭味，使民少病多寿，民悦之，使王天下，号之曰燧人氏。”</p>
“有巢氏、燧人时，人以木为兵器。到了神农之时，以石为兵器，砍伐树木，开始建立屋舍。大禹之时，这才学会了冶炼，以铜为兵，开山疏导河流。到了近数百年间，又作铁兵，到了陛下施政这几年，百姓才多以铁制农具耕田犁地，较铜农具更耐用，力半而功倍。”</p>
“如果到了如今，还有人巢居，茹毛饮血，钻木取火，那一定会被认为是不开化的蛮夷！若有人以石镰收割粮食，亦会被认为是贫**闾左。”</p>
“故燧人、有巢，号为圣人圣君，但与现世相比，不过是植立之兽，既愚且暴，尚不如今之黔首。神农之世，哪怕是帝王，也是穴居藿食，尚不如今之士人。以此观之，越古的时代，岂不是越差，若推到万年前，更是仿若禽兽！”</p>
复述完韩非的理论后，黑夫掷地有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p>
“简而言之，世道必进，今胜于古，此乃天演之道也！”</p>